陶骧说:“他们怎么说,仗都得我来打。他们一不给我送钱粮,二不给我扛步枪,摇着一支笔杆子,却想对我指手画脚,真是吃饱了撑的。”
静漪摇着头,说:“谨慎些好。他们号称无冕之王。笔杆子影响的是民心民意,大意不得。再说特派员现在兰州城呢。”
陶骧皱起眉头,脸上显出不快来,却也明白静漪提醒他的用意,点头道:“我有数。”
静漪过来,给他整理着制服。上下左右地仔细看过,确定他没有什么不妥,才说:“好了。”
陶骧还想命她快些回兰州,忽然看到静漪剪的短短的头发,和那一脸的恬静从容,将话咽了下去。
静漪见他不再坚持,对他微笑,转身开了房门,先一步迈出去,轻声说:“我去看看周太太饭准备的怎么样了。”
陶骧跟着出来,看到她纤细的身影,在明净的月光下,翩翩然穿过庭院他站下,点了一支烟,随即喊了一声“阿图”,不出三秒,图虎翼慌慌忙忙地从南厢房出来,一路小跑来到他面前,立正站好了。
“七少,有什么吩咐”图虎翼不见气喘,看着陶骧是笑嘻嘻的。
陶骧走下来台阶,看了他,皱着眉道:“嬉皮笑脸的。”
“是,七少有什么吩咐”图虎翼敛了笑容。
陶骧打量他,问:“伤都好了”
图虎翼拍拍手臂,说:“完全好了。”
“那好。”陶骧抽了口烟,若有所思地看着图虎翼受过伤的手臂,“他们人呢马仲成呢”
“都在。等着七少吩咐呢。马副指挥说,恐怕今晚要通宵开会的,让人多预备吃的”图虎翼说。
陶骧点头,挥手让他去,自己在院子里踱着步子。不久,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高低不一的嗓门响起来,马仲成为首,一群军官从南厢房出来,朝他走来。见了他,都忙敬礼。陶骧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面上。跟他出来这些日子,出生入死、风餐露宿,这些铁骨铮铮的男儿,个个儿都又黑又瘦,只是他对仪容要求甚为严格,就算他们人困马乏,也都军容整齐,看上去很是英武陶骧心里不觉有些得意。
“逄先生呢”他见逄敦煌不在其中,问道。
“我去请。”马行健立即说。
陶骧挥手,让马仲成带人先进去,自己等着马行健请了逄敦煌来。他伸手过来,同逄敦煌一握,微笑道:“本来应该正经设宴欢迎,无奈战时,只好将就,委屈你。”
逄敦煌微笑道:“特殊时期,司令就不要客气了。连陶太太都不辞辛苦,千里驰援,敦煌何德何能,认真劳师动众,当不得,唯尽绵薄之力而已。”
陶骧听着逄敦煌话里的意思,点头道:“内子任性无状,让逄先生见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邀逄敦煌往正房去。马行健跟在他们身后,也进了屋子。陶骧见马仲成等人都还站着未入座,让他们依次做了。
待逄敦煌也坐下,陶骧正式地将他介绍给在座的高级军官们,道:“敦煌留学东洋,追随廖致远将军多年,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在座各位,恐怕早有耳闻。今日得敦煌君增援,实乃幸事。望诸位与其通力合作,平定叛匪,指日可待。”
逄敦煌听着陶骧的介绍,虽简洁但隆重,也只字未提自己土匪的经历。心知这段与从前征战之精彩相较毫不逊色的传奇,恐怕日后真将成为一段秘史了。而眼下这些高级军官,都是陶骧麾下的得力干将,只从他们的眼神里,就不难看出疑惑来,往后如何,当真此时也不可预测。逄敦煌一念至此,心里未免仍有些异样陶骧似是知道他的想法,对他点了点头。逄敦煌这才起身,与各位见过礼。
此时外面卫兵禀报,晚饭送到。
陶骧便说:“这顿饭才是名副其实的‘晚’饭了。来,先吃饭。”
他话音一落,门开了,卫兵帮房东周太太送食盒进来,放在桌上。周太太笑着解释说准备的仓促,请陶司令和各位将就着用。陶骧刚要说话,就看见随着周太太一同进来的静漪,也端了一个大大的托盘。
静漪迈步进门,脚步还没站稳,在座的除了陶骧和逄敦煌,都“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快请坐下。”静漪微笑。
马行健离她最近,过来将托盘接了。
可是没有人坐下,连逄敦煌也起了身。马仲成说:“怎么能劳烦太太呢这实在是”
静漪轻声说:“周太太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大家都快坐吧,已经很晚了。”她说着,眼望着陶骧,希望他发话。
陶骧这才挥手,示意众人都坐下,说:“坐。”
“请陶太太一起吧”逄敦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