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一。齐国北地已经飘起了大雪, 吴国虽也早已入了冬, 却还是能见着不少苍翠的树木, 它们笔挺地立在天地间, 如一束公正的目光, 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吴国宫廷中的这场闹剧。
满身肥肉的吴皇焦躁地在大殿内走来走去, 不时传来摔打瓷器的动静。
里外服侍的宫人也人心惶惶,面上满是惶恐, 眼神里却分明透出荒谬。
不一会儿, 屋子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名宫人壮着胆子看过去。下一刻就吓得缩回了目光。
只见, 殷红的鲜血顺着台阶汩汩流下,一名衣裳不整的宫妃躺在大床边,胸口插着把剑,旁边横着个不着寸缕的光头和尚,脖颈上一道血痕, 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吴皇提着剑在他身上不停戳刺,他面上狰狞无比, 飞溅的鲜血沾了他满身, 一直到再也提不起剑了,才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
“呸, 这些个贱人!本皇要将她们一个个碎尸万段!”说罢,看了一眼周围, 吼道:“你们死的吗?扶本皇起来!”
听着吴皇的声音,周围宫人吓得一哆嗦,赶紧上前将坐在地上的吴皇扶了起来, 搀着他往皇后的寝宫走。
此时皇后寝宫内聚集了不少妃嫔,他们见到提着剑满身鲜血的吴皇进来,俱都被吓得发出一声声尖叫,皇后也惊惧地退后了几步。
吴皇却不管不顾,见人就杀,仿佛面前这些曾经恩宠的妃子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皇后宫中乱做一团。妃嫔们尖叫着四处躲避,还有人想冲出这宫殿,却被身强体壮的侍卫围着困在这座宫殿之中。
皇后眼见吴皇在这宫中大开杀戒,惊得险些肝胆俱颤,她抓住搀着吴皇过来的一名内侍道:“怎么回事?陛下怎会变成这样?”
那内侍也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把之前发生的事一咕噜全说了。
自齐国派兵帮吴国将陈国兵驱出埠州、并收复了两座城池之后,吴皇就派人打听了齐国皇室的喜好,打算投其所好,以便将来谋得更多庇护。这一次齐国的胜利让他看见了这位邻居的实力,而一个对吴国“没有恶意”的强邻,就相当于一条结实的大腿,不赶紧抱上还要等到何时?
吴皇打听来打听去,觉得让他像齐皇一样独宠皇后一人是做不到了,但他听说齐国太后笃信佛教,每年都要布施礼佛,于是从不信佛的吴皇的就请了几十名僧侣进宫,日日要他们教他礼佛诵经。
皇后原本还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自从陛下开始礼佛后,便很少再近女色了,行事也不再像以往那般荒唐了,但时日长了,陛下竟让那些僧侣留宿宫中,还同僧人们同吃同住。这一点始终让皇后心有不安,出家人又如何?难道就不是男人了?
而今日,果真出了事,吴皇昨夜心血来潮去了一个许久不曾召幸的妃嫔宫中,谁知一觉醒来竟看见那妃子正和一名僧人在行苟且之事。
吴皇当即暴怒,提剑亲手斩杀了那两人。
皇后不敢置信道:“当着陛下的面,那两人怎么敢……怎么敢……”
那宫人面上满是惧意,抖着声道:“其实是陛下昨夜喝醉了,强命那僧人和妃子行……行那事的,说不做就拉出去砍头,陛下今早醒来,许……许是忘了……”面对暴怒的吴皇,这些内侍又哪里敢劝?
且看如今吴皇的架势,分明是觉得宫中女子都已不贞,想要斩杀殆尽!
眼见宫中已经染了数条无辜人命,皇后被惊得险些魂飞魄散,她也顾不得去想陛下为何要杀妃子而不是去杀那些僧人,只想着该如何逃出这里,逃得一条生路。
等到吴皇冷静下来,一定就没事了!
皇后这样想着,宫外忽然有信使来报,“陛下,大事不好了!那些暴民……那些暴民冲进了京城,将士们拦不住了!”
“什么?”吴皇回头,脖颈却忽的一痛,却是一名妃子,趁他回头之际,用一根细长的簪子,捅进了他的脖子里。
吴皇喉咙里发出可怖的咕噜声,一对几乎被肥肉挤没了的眼睛瞪得几乎要突出来,肥硕的面庞瞬间失了血色。
在众人皆被这一幕惊得无法动弹之时,那名妃子却狠辣地将簪子拔出,又狠狠捅了进去!
吴皇庞大的身体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着,鲜血滚滚从他脖颈中流出,他嘴里说不出话,手却一直朝着侍卫的方向抬去,想要命令侍卫将胆敢刺杀他的那名妃子拖出去。
然而没有人动弹,皇后、侍卫、内侍、其他妃嫔都只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同时被什么东西钉在了那里。
只有那名将簪子插入吴皇脖颈的妃子还在动,她的双手死死握着那根簪子,手掌被簪头的雕花割出血来也毫无所觉,只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满含恨意地往吴皇脖子戳刺,仿佛一头由怨恨化作的母狼,不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誓不罢休!
“昏君!昏君!昏君……”
皇后惊得麻木的神志终于缓缓恢复了过来,她看着那名坐在吴皇身上,不顾吴皇的挣扎不断在他身上抽刺的妃子,终于想了起来,那个女人……是一位将军的嫡女,吴皇为了强纳她进宫,听信谗言用计迫害,令她满门忠烈死于非命。
吴皇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仍旧没有人动弹,皇后看着那一堆死在地上的肥肉,眼中缓缓地、缓缓地……浮起了几分快意……
腊月初三,齐国皇宫。
“下雪了。”
眼见裹得厚厚实实的小太子摇摇晃晃地要去看雪,几名侍女连忙跟上,方嬷嬷笑道:“外头冷,小殿下当心些,切莫摔着了。”
小元宵回头喊了姚燕燕一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