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鱼又夹了一只蒸饺喂到嘴里，吃下去后道：“昨天还没问你们，在这府里待了多少个年头了？”

“我们都是家生子，打从一生下来便在府里了。”玉柳又答。

宁嘉鱼心想是了，她怎么把这一茬忘了？她眨了眨眼，不再对她们的身世好奇，总归不管宋氏给她的帮手也好抑或是谁塞过来的眼线也罢，她又不可能在这里久留，她也费不着花力气把这些人清理一遍。

想通了以后，她看着玉柳：“你把府里这些主子的出身名讳说给我听听，待会儿我用完饭，就一起过去认认人。”

“是，”玉柳应声，“老太爷一共三儿一女，长子便是咱们老爷，膝下一儿四女，大少爷宁嘉平是任姨娘所出，三姑娘嘉潋生母早亡，现与四姑娘嘉滟一同养在四姑娘生母吴姨娘房里；二房老爷与太太有一儿，唤作嘉治，与李姨娘生有一女，叫嘉淑，已经嫁了御史大人高振；二房还有个姨娘姓陈，无所出；三房老爷与太太育有一位小少爷，嘉修。其中除了三房的小少爷，府上余下的诸位少爷小姐，都是要管您称一声妹妹的。”

宁嘉鱼：“……”

这么多人名吗？她也许就不该开这个口。

等她一口一口扒完碗里的饭菜，天边鱼肚白早已缓慢褪去，厚重的云层里，有细碎的光奔突出来，泄下一地流金。

岁末的王都总是天寒地冻，南洲郡温软的风吹拂不到这里，上京悠游宛转的清吹也传不到这里。

宁嘉鱼拢了拢身上合欢红色的披风，昂首对前面带路的玉柳道：“走快些吧。”

老太爷年岁已高，十年前从宁家家主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后，便不再过问世事，清心寡欲地仿似方外之人。

时间久了，连着他所在的松鹤居也变得冷清下来，宁家的小辈从来不敢不经传召进去。细数下来，这几乎是第一次，所有小辈都聚在这里，只为了见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

宁嘉修坐在堂下，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嘉治哥哥手边的茶盏上缕缕茶烟冒出，随后又消散在半空中。便在这个时候，一个模样机灵的小厮垂着头走到老太爷身边，他看见他凑到老太爷耳边耳语几句，老太爷微微点了点头，小厮就又垂着头下去了。

不多时，门帘被挑开，众人循声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宁嘉鱼那张略施粉黛素净脸庞。她穿着月白的袄裙，领口袖口都滚边镶了一圈白色兔毛，更衬得她整个人玲珑可爱。

宋蓉从椅子上站起来，牵起她的手走到老太爷宁正则面前。

宁正则年逾花甲，须发皆白，气度沉稳，见她上前来，喟叹道：“好孩子，这么些年，你受苦了！去与你这些兄姐认识一下吧，听闻你回来，他们可是一大早就等在我这儿了。”

宁嘉鱼福身应是，又转过身，依次与诸人见礼，两位婶娘与几个堂兄堂姐俱是备了见面礼给她，就连最小的宁嘉修也不例外，宁嘉鱼让玉柳一一收下后，饱含歉意地道：“因为来得太匆忙，给各位哥哥姐姐准备的礼物忘了带上……”

她还没说完，几人中最沉稳的嘉治便已经开口：“无事的。按理来说，嘉鱼堂妹初初归来，本也该由我们献献殷勤，哪里有让你破费的道理？”

他这样说着，想起这位堂妹的遭遇，还是免不了要叹一声造化弄人。谁能想到，养尊处优地在他们侯府过了十来年的堂妹原来只是街边乞儿，而这簪缨之族里真正的明珠却流落到穷乡僻壤？

不仅他，就连旁的几人也都想的是这堂姐刚被认回，且不说囊中羞涩，就是手边有银财，她一个小地方来的姑娘怎么能想得起来给他们备什么见面礼呢？也就只有他们这样的人家，才会从小教导府上子女人情往来。而婶娘刚刚找回来亲女，为她布置院子挑拣伺候的人手都忙不过来，又怎么记得这一桩小事。

怀着这样的心思，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笑着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