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1 / 2)

大县令小仵作 少地瓜 4600 字 2个月前

却说秦知县开了信纸,迎面扑来的就是熟悉的字迹。

“这, 这是廖先生的墨宝”

有那么一瞬间, 他竟本能的生出一种珍藏的冲动

廖无言之所以声名在外,一是满腹才学无人能及, 再一个就是一笔好字令人追捧。偏他的墨宝极少流传到外面去, 往往偶尔的帖子、书信等都被人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 如今越发奇货可居。

秦知县多年来费尽心思, 也只辗转弄了半幅廖无言亲笔写的对联, 如今早已裱糊了,就挂在他日日办公的书房内,时常临摹品鉴。至于对联是不是谁直接从廖府大门上偷撕下来的读书人何须在乎这些小事

见是廖无言的亲笔信,秦知县突然就有种久违的被重视的感动, 深吸了口气,这才看下去。

真要论起忽悠人的本事来, 廖无言自认第二,只怕没人敢称第一。

他口中舌灿莲花,笔下可颠倒乾坤,满纸写的都是假大空的话, 没有一点实际意义。什么“你这些年尽心竭力操持政务, 我家大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实在是辛苦了大人心急如焚, 吾等文人最重的就是名节,万望做个高洁无瑕又能造福百姓的好官,莫要被奸人所误, 以至于损毁”云云。

这些话在别人看来可能就只是上官勉励警醒的套话,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同的人能解读出不同的意思,对于秦知县而言,简直句句诛心,最后只汇聚成一句话

他们知道了

这个答案把秦知县吓得浑身冷汗涔涔,可恐惧之余,竟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

秦知县在心中疯狂动摇之际,晏骄正拉着白宁对廖无言进行全方位无死角吹捧。

这次的离间计雏形是她想出来的没错,廖无言也表示了赞赏,不过针对下手对象,两人产生了分歧。

晏骄原本想弄方封,毕竟死的是他的女儿,不管哪方面都更有动机。

“舐犊情深”廖无言一听就笑了,嘴巴一张,说出来的实话掉到水里恨不得毒死鱼,“肯把女儿献出来的,必为心狠手辣之辈,只怕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离间计却未必行得通。”

方家现下虽然落魄了,但烂船尚有三千钉,又在他的地盘上,若当年果真不愿,谁敢强逼如今几年过去,但凡他有丁点想替女儿伸冤的念头,也不至于丝毫动静都没有。

这话说到晏骄心坎里去了,“确实,我也有些摇摆不定,所以特意来听听先生高见。”

离间计这种东西,有且只有一次机会,用的好了,事半功倍;用得不好,反噬自己也说不定。

廖无言一抖手腕,将折扇刷的收好,顺势在桌面上写了一个秦字。

晏骄和白宁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疑惑,“可是先生,那秦知县人微言轻,显然处于底层,可行吗”

廖无言莞尔一笑,“方封为人清高自傲,重视名声荣誉胜过一切,若事情果然如你们所料,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断不会承认女儿死的不清不楚。”

“至于张横与牛瑞,两人乃是连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关系非比寻常。若遇到问题,只怕第一时间说与对方知晓,届时离间计不攻自破。”

“王家不提也罢。最后就是这秦知县,你们可曾留意,方家便是居住在那秦知县辖下县上,依照律法,但凡有人意外身亡,首要本地父母官派去仵作确认死因。”

晏骄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亮闪闪的,“也就是说,很可能其实这件事本来与秦知县无关,他是被拉上船的”

似方家这种容华过后还死端着架子的人家,是不大能瞧得上县令级别的小官儿的,若说之前就有交情,概率很低。

白宁也拍手称是。

廖无言微笑着点了点头,“人命关天,并非等闲,牛瑞已然失势,张横也只不过是个比他高一级的外官,管不到头上,若他当真想秉持正义,怎会如此风平浪静。”

“所以他之所以入套,要么是有所求,要么是被几家联手施压胁迫,可无论哪一种都极其不稳定。”

这都过去两年了,也没见秦知县得了什么好处,恐怕如今是骑虎难下。

白宁大笑,“若是求利,自然没人能比定国公能给的更多;若是被人所迫,如今正好求了国公爷替他主持正义。”

晏骄只觉豁然开朗,连忙起身向廖无言行了一礼,“先生高见,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就这么办吧”

待书信连同节礼送出去而久久没有回应,晏骄兀自焦躁不安,廖无言却已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自信一笑,“这一竿子,算是打着了。”

书信节礼不过场面规矩罢了,若秦知县真的铁了心一条路走到黑,或是装傻,或是充楞,只怕此刻回信早就到了。

转眼乡试结束,监考的庞牧等人却还要继续锁在考场里阅卷,因怕考官与外头考生勾结,是连送饭都不成的。

回都昌府考试的卫蓝除非会飞,也不可能在考完试当日就回家。

今年的中秋宴缺了好些人,真是冷清。

好在最近图磬负责外部巡视,八月十五晚间与人换岗,抽空回来吃了一回。

下头人送了好些肥大的蟹子和虾来,有河产也有湖产,晏骄大显身手,一口气做了什么酱爆蟹、香辣蟹、油焖虾、蒜蓉虾蟹等满满一大桌,众人都吃的十分过瘾。

见晏骄频频走神,岳夫人笑着安慰道“别担心,又不会出什么事儿,往后啊,这种时候且多着呢。”

现在已经好多了。早年打仗的时候,将士们往往一出去就要论年算,且死生不知,那才叫望穿秋水哩。如今只隔着几条街,又知道他们风吹不着、雨淋不到,且还有吃有喝,有什么可担心的

晏骄“”

我一点都没被安慰到好吗

话说您的心真的很大了,一般老太太的话,碰到这种事难道不该遗憾儿子不能与自己同赏明月吗

图磬微笑道“不能吃,还不能听么我将此等美味都细细说与大人他们听就是了。”

若不看他手上抓的肥大蟹子,只看这张真诚的脸时,谁能想到这位公子哥儿说的是如此欠打的话

晏骄特别认真地看着他,“你真的有可能成为第一个被监考官打死的同知”

众人大笑。

待吃过饭,大家又赏了一回飞虎堂和黑龙阁以感谢之名强送进来的几十盆菊花,少不得又在廖无言的带领下做了一回诗。晏骄和白宁这两个不争气的立刻战术性后退

本以为今天就要这么平静无波的过去时,外面突然有人递了帖子来见廖无言,言明有要事相商。

廖无言接过帖子瞧了一眼,轻笑一声后递给晏骄,“如此,咱们也做了一回姜太公。”

晏骄看了落款,“三横”

廖无言示意她和白宁、图磬去书房,“早年我年少轻狂时,曾有一篇论策,戏称古秦国为三横之地。那篇文章流传不广,知道的人不多,呵呵,这秦知县倒是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