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1 / 2)

少年行 我想吃肉 4447 字 8天前

简淳毕竟年轻, 干诚希望白芷与他们同行的时候对他使了眼色,简淳却忽然觉得不好意思,没有出声挽留。白芷带着徒弟走了, 干诚小声埋怨简淳“贾兄, 你为什么不将这位白姑娘留下同行呢

简淳道“你知道她是谁”

干诚奇道“她又是哪个”

简淳一巴掌抽在自己的嘴上“不是哪个。咱们再去问问那个使女, 看看还有什么线索吧。”

干诚没什么心机,马上说“好我已将她安置在我家里,你嫂子正在照看他,随来我”

“师父”

白芷解开缆绳,手中竹篙撑开了船, 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

白及扳着指头发问“那位薛先生是什么人”

白芷撑了几篙,道“我有点猜测, 你要不, 咱们就说说。”

“我听完了再”

“噗――”白芷轻笑, “话有点儿绕,你用心想一下。你看, 如果有人命官司, 到场会有什么人”

“看热闹的、捕快、里正、三姑六婆、卖浆水小食的、仵作就这些吧。”

白芷道“如果是发生命案之前呢”

“呃,算命的”

白芷摇摇头“我是大夫,哪儿有什么凶案,我也会凑个热闹。如果是江湖仇杀,会有些人受了重伤,一个大夫, 想要医术精进就得医治尽可能多的病人, 所以我会在场。捕快是正经人里到得最晚的人, 但他们肯定会到,仵作也是一个道理。包打听则是靠种种消息过活的, 他也很有可能会去。除了这些人,还有一种人是必须在的,凶手,没有他就没有命案发生。”

白及认真听着,问道“那跟薛先生有什么关系他是凶手”

白芷道“我是个四处捡病人的大夫,有什么伤亡事故,我在场不算太稀奇。如果一个人,十处响锣九处有他,他还不是捕快不是大夫不是仵作,就很可疑了。我见过这个薛先生几次,一次是老爷子的寿诞,一次是在京城,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老爷子遇刺,第二次太尉遇刺,第三次李知县被人杀了,你说他可疑不可疑”

白及道“这一次不是他下手的。”

白芷一篙一篙地往前撑,撑到江心改而用桨,道“这三次刺杀相隔了上千里,凶案发生的时候都有他,非常可疑了。也有可能他是比动手的人身份更高的人,监工,或者干脆就是主使。”

白及道“我明白了。”

“只是我的怀疑罢了,再说了,这三次我也都在现场。”

“肯定不是师父”白及坚定地说。

白芷笑道“进去睡吧。”

“我陪师父”

白芷道“等过了江,我也睡去。”

“也没多会儿,我陪师父。”

师徒二人坐在船上,待船过了江,白芷也不夜航,在对岸就近寻找了一个系船的地方停船安歇。停船的时候,白及又问“师父,那位薛先生的师弟,很要紧吗他为什么代他师弟报上名字”

白芷道“你知道,江湖上前阵子出现了一个无名剑吗”

“知道他是师父的手下败将。”

“你开心什么你又打不赢他要是我没看错,那就是他了。”

“哦哦咦他怎么做了刺客了”

白芷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他说是要报仇,我没有去验证过,不好讲。好了,睡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白芷便起来,拍醒了白及,两人洗漱过后,白芷授了他几路左手剑。白及大为兴奋,他跪救师臾就是为了学左手剑,现在白芷终于肯教他了。站在船头不停地摆弄他的短剑,兴奋劲儿久久不褪。

天上飘下了飨赣辏白芷点了炉子淘好了米,往锅里一扔,加上水煮。米熟的香气飘入鼻端,白及跳了起来“师父你怎么做饭了不是说了放着我来的吗”

用罢早饭,白芷没事人似的说“好了,干诚说,那个丫鬟与那个护卫是在前面那个水驿里遇上的,咱们去那里打听一下”

“师父午饭我来烧”

白芷当没听到,干咳两声“凡人行过必有痕迹”

白及洗了锅碗瓢盘,很是忧虑――师父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手上一边摘着菜,一边听白芷讲授追捕的技巧。

雨一直没有停,白芷发愁道“听雨入眠是有意境,找人可就麻烦了。一场雨下来,什么痕迹都没了。还说有水灾呢,雨不停,这灾只有更大的。”白及小声哔哔“咱们还是找那个什么去御史吧,他不是关心百姓么让他想办法好了。”白芷道“我怕他已经死了。”

两人慢慢地说着话,到了水驿停了船,白芷将船寄存在水驿,向驿卒打听消息。驿卒连连摇头“人太多了,记不得,您瞧,这来来往往的,都是趁着水灾去压价的。”有压价买货的,也有压价买人的。凡有水旱灾害,都是人贩子的盛宴。白芷出了高价,问他一队商客家的丫鬟的事儿,驿卒勉强道“他家没买丫头,倒是雇了几个护卫。”

白芷问了护卫来的方向,与白及两个换了小船追踪过去。

行不两日一片泽国。也有官府、富户开了粥棚赈灾,白芷带着白及往粥棚里一看,竟是富户开的粥棚饭食好一点,官府的粥棚,不但是陈米,还掺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玩艺儿的东西。白芷不禁摇头叹气,看灾民的表情,竟然没有多么的气愤,反而狼吞虎咽吃着这看起来不大像是给人吃的东西。

白芷皱起了眉头,白及比她还要镇静,小声说“算不错的了。”他在小贩家吃剩饭菜也就比这个好一点而已。白芷道“我记得家里在这儿有个铺子。”这里已经是沈家的势力范围,本家在本地没太多的别府和据点,只有一个收丝茧和绸缎等土产的铺子,顾府在这里也有一个米铺。

师徒俩去了米铺。

米铺见到她也是愁眉不展“今年非但没有收上什么米粮来,还舍出一些,看这个样子,到秋天也没什么盈余,怕是要闹亏空。”白芷道“这些个事你照实对大师兄、二师兄讲,他们心里一准有数,我却有一件事要问――眼下闹疫症了吗”

米铺的管事道“还没有大小姐,您要管这个事儿吗您菩萨心肠,可这事儿呀,恐怕您治一个两个、十个八个,哪怕一二百个人都能治,要管这一整个地方,也是管不了的。”白芷叹气“我知道。官府就没有管吗”

“也管,可也管不了多少。”对着东家管事可说的就多了,从官府里勾结改账簿的勾当讲起,一口气讲了许多。“官府与富商、士绅做交易,拿拨来赈灾的好米替换各家仓里陈米、碎米,煮完下了灾民的肚儿,好米进了富商的粮仓。一转眼,好米又能卖上好价,大家伙儿四六分账。”

白芷问道“咱们家干这个事儿吗”

管事的陪着笑道“有替换,量却是足的,也没有霉坏。一两千石的事,不多。大宗还是他们本地的家族。二少爷先前有个章程,从这宗买卖里赚的钱粮,都再折成米舍出去。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咱不干,有人干,落咱们手里还能喂几口进这些人的嘴里,别人连这点表面功夫也不肯做。”

说着,怯生生地看了白芷一眼。白芷冷笑一声“我又不查你的账,你急什么我且问你,你们这么干,御史没个说法不是听说出了事儿,我何必南下”

管事的忙说“这事儿可不敢讲,前头那位王御史,太年轻,真个查了些账目,却不知这是捅了个大大的马蜂窝。属下也不敢多管,看他逃命,就在岸边放了只船,随他们爱去哪里去哪里。这几天听说他失踪了,许是死了吧。”

还行,这管事只能算半个江湖中人,能做到这样已经全是有良心了。白芷细问了他放船的地方,又问了船上的装备、能走多远、附近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之类。管事一一回答,末了,说“大小姐要寻这个人,不妨暂住下来,小的派人去打听,一有消息便禀告大小姐。如今外面乱得很,一旦有了灾荒,什么杂碎都来了,没的污了您的眼。”

白芷道“不用,准备一条船,我亲自去找。”

管事拗不过她,陪着小心给安排了船只、船工,载着师徒俩往他放生王御史的地方去了。

水涨水退,岸边已看不大出什么痕迹,附近寻到了两只才染上铁锈的箭头,洗净了也看不出上面有什么记号。专业人士干的。

“往前面看看。”白芷说。做这样的追踪她还是第一次,行不多久就又看到有灾民聚在一处,看到有船来都围了上来,四下一片泥泞,什么痕迹都没了。

灾民看到他们一行人衣饰整洁,都围了上来,有乞讨的,有要卖儿女的。白芷低声道“船上还有吃食都分给他们吧,慢些分,别叫哄抢了,反而糟蹋了东西。”她自认为已经算是有些见识了,这个时候一旦露出有赈济的意向,手里又有干粮被看到了,就容易被围堵。饿急了的人眼里只有吃的,一套哄抢,场面一乱,踩踏、粮食在争抢中散落浪费都是会发生的。

米铺的伙计近日来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发现这位大小姐也不算无知,心情轻松多了,道“小的们去办。”

干粮很快分完,也不算浪费,拣最需要照顾的老幼妇孺分了干粮,还将仗着年轻力壮要抢夺妇孺干粮的无赖扔到一边。做得还不错。白芷知道无法要求更多,叹口气,别过脸去。得到接济的人,只因为得了一口吃食,边往嘴里塞边叩头致谢。

没有得到干粮的人失望之余又骂骂咧咧起来“没有米充什么阔佬来消遣爷们么不得好死的东西”他们有今天没明日,也不收敛声音,伙计慌得赶紧撑船离开。

白及气得小脸通红,“锵”一声拔剑出鞘。

白芷道“你要做什么”

白及怒道“这群人真是狼心狗肺”

他与白芷从顾家出来,一路上不时会遇到本家或是顾府的分舵,白芷也偶尔会落个脚,诊治各种疾病,带白及看看人情世故。两人登上钟鼓楼,按白芷的办法去选择贫苦的地方。人一旦穷了,一点小事也变成天大的事,为了一口饭争吵,为了多花了一个铜子儿打架的常有。安州是白芷花了四年的时候处出来的,陌生地方的穷人不知道她的秉性,时常会有耍小聪明想拿话、拿情义捆住她再占点便宜的意思。

白及不缺这样的生活经验,跳出这样的环境再回头看,感慨又比别人深得多,更加觉得他师父这样的人难得。白芷不跟这些人生气,白及自己先气鼓了。遇到这种事他就有点想起二师伯来了有一个好心肠的师父,就会跟二师伯一样和气不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