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1 / 2)

这个事是宴氏递牌子进宫来禀告谢玉璋的。自谢玉璋入宫为后,便不能如从前那样,什么时候想看林斐了,便纵马出城。她二人多是通过宴氏或传个口信,或递个信笺。

宴氏道“三天前的事了,这几天三郎都过去处理这个事,一直忙,今天才想起来叫臣妾进宫来给娘娘禀一声。”

宴氏的日子过得太好,人又年轻未经过什么磋磨,始终有几分天真。她说话的时候虽然尽量紧绷着面孔,可那眼底的几分轻松,又怎么逃得过谢玉璋的眼睛。

谢玉璋颔首道“知道了。我这就去看她。”

宴氏有些吃惊,忙道“斐娘有我们照顾,娘娘不必劳动”

于宴氏心里,皇后岂能随意出宫,还是为了那样一个孩子。

谢玉璋却道“我自有安排,林夫人不必挂心。”

宴氏愕然。

便在刚才,她刚进入丹阳宫的时候,皇后还称她为“三嫂”。这一声三嫂缘于她是林谘的妻子,缘于林谘是林斐的三哥。

说到底,这个情分是应到小姑林斐的头上。

可怎地突然

宴氏惶惶,然谢玉璋的侍女已经上前,摆出送客的姿态,她只能行过礼,匆匆离开。

谢玉璋微服出宫。

到了林家的庄子上,无需通禀,她直接便去了林斐的房中。

撩开帘子走入房中,便看到林斐坐在窗下的榻上,正默默地望着窗纸。

阳光透窗,空气里无数尘埃飞扬。那光打在林斐的脸上,照得她的皮肤比往昔更白,少了些血色。

谢玉璋停在门口看了一息,唤了声“阿斐”,走了过去。

林斐转过脸来,看到她,道“你来啦。”

她眉间十分平静,目光也平静。

这个林斐,恍惚如同前世的那个林斐。

但这是不可能的,谢玉璋告诉自己,今生已经不一样了。林斐爱那个孩子,她亲眼见过她将那孩子抱在怀里,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

但林斐太过平静,谢玉璋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她那些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在林斐的面前是毫无用处的。

她只能坐在她对面,与她默默相对。

房中安静了片刻,林斐道“别担心,我没事。”

谢玉璋凝视着她。

林斐道“他烧了好几天,大夫原就说了危险,最后没挺过去,我心里已经有准备。”

她说完,沉默了片刻,缓缓又道“哥哥一直安慰我,他以为我会伤心欲绝”

谢玉璋此时才要伤心欲绝。

因为她不想看到如此淡漠的林斐,她以为今生林斐遇到了高大郎,生出了自己真心想生想要的孩子,再不会如前世那样――一个活人,却在什么地方缺失了一块,让人感觉不到“活”的气息。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哥哥解释。”林斐道,“大夫都说了恐怕挺不过去,早有预期,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所以我也是很自然地接受只是,若真这么说,我竟又像是个怪物,世上哪有孩子没了,母亲竟不悲痛欲绝的呢”

谢玉璋听了这番话,久久不能成言。她终于知道她弄错了一件事――她以为林斐心灵上某块缺失,是缘于她替她在草原上遭受的苦难。

但林斐的今生早就被改变,她却依然是这样。

她原来早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是谢玉璋从前没有意识到而已。

林斐仔细地看谢玉璋的眼睛,许久,她欣慰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珠珠,”她说,“你果然是懂我的,我就知道。”

谢玉璋嘴唇微动,但最终只是默默地垂下眼眸,问“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原本谢玉璋和林谘都安排得很好。

从林斐被高大郎掳去那时候,“广平伯夫人林氏”便一直“生病”,在外静养。一年多后,“广平伯夫人林氏”以恶疾自请下堂,林、杨两家和和气气地只办了和离而不是休弃,并且两家也并没有断了来往,逢年过节还都走动,宛如亲戚。

众人只唏嘘杨二郎和林氏一对神仙眷侣没有善终,但林、杨两家都得了好名声,许多人觉得杨家有情有义,都想把女儿嫁给杨家的郎君。杨家郎君一时变得非常抢手。

而以恶疾自请下堂的前广平伯夫人林氏,也被赞为贤德、识大体。

因此,林斐作为林氏女郎的人生,是还可以继续的。

甚至那孩子,林谘都有了妥善的计划。只待他再大一点,两岁三岁的时候,便可以抱到林家去,过继给兄长,续了香火。

但,林谘和谢玉璋做的所有这些安排,都首先是觉得林斐是将孩子当做下半生的寄托和依靠的。

谁知道原来他们都错了。

林斐答道“我也正在想。哥哥叫我回家去,但我还没想好。”

谢玉璋想起宴氏眼底的轻松。

林斐所做之事离经叛道,实是辜负了杨怀深一片深情。连李固都斥她凉薄。宴氏作为林家妇、林斐的亲嫂子,不得不照顾林斐并帮着掩埋真相,但并不表示她就能接受或者喜欢林斐所为。

这个世上,大概除了林谘与她,再没有人能坦然接受并发自内心愿意维护林斐的了。

因旁人,不曾经历过他们经历

的,所以不能理解他们理解的。

谢玉璋立起身体,肃容道“阿斐,我欲以中宫尚宫之位聘你,掌管内廷六局二十四司。你意如何”

林斐凝目注视谢玉璋,又垂眸沉思。

她最后的给出的答复令谢玉璋愕然――她拒绝了。

“不,我不想入宫,也不想担此职务。”她说。

面对谢玉璋的惊愕,她淡淡地笑了,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