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1 / 2)

媚宠 故筝 7571 字 6天前

第四十二章

齐诚夫妻抵达岳王府时, 齐春锦玩得额前的碎发都湿了,愈加显得眉眼明媚。

岳王府的下人并不怠慢齐诚夫妻,径直带着他们到了院门口。

“三姑娘就在里头了, 王妃与世子也都在呢。”

王氏抬头一看, 便看见了齐春锦的模样。

她心下叹气,很不得将女儿捂起来, 不叫任何人看见。但王氏也知道, 这是不可能的。

待走近了,不等王氏动手, 那厢岳王妃已经先掏出帕子来, 仔细给齐春锦擦去了额上的汗。

王氏见状, 心下这才一松。

她疼爱女儿, 自然希望旁人对齐春锦也是好的。

此时齐诚和王氏对着岳王妃见了礼。

岳王妃连忙阻断了他们的动作, 齐春锦也跟着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也就是此时,齐诚二人方才瞧见,那秋千后还立了个默不作声的少年, 打扮怪异

齐诚与王氏倒也并不露出怪异的目光, 他们隐约猜到了少年的身份。夫妻二人忙又微微躬身行了礼, 当下又被岳王妃一把扶住了。

“何必这样客气我与夫君都不耐这些规矩。今日我与锦儿说起,想要收她做义女,她心头还惦记着,得爹娘答应了才行。”

早些年岳王夫妇一心都在岳郗身上,也没能再多生两个孩子。这些日子里, 见多了齐春锦和云安郡主, 便一下觉得有个女孩儿在府中是极好的。和王氏说起话,自然也就真挚了许多,哪里还会摆架子

王氏收住了, 只是没好气地同齐春锦道“你倒好,劳世子为你推秋千。”

齐春锦忙笑眯眯地上前去,抱紧了王氏的胳膊。

帷帽后的岳郗也不动声色地将王氏二人的模样,记在了心头。

“别在此地立着了,走罢走罢,且入席中说话。”岳王妃爽朗地招呼道。

王氏心道,这可实在是她最想要的婆家了。以锦儿的性子,只有这样的不会疲于应对。

怎么就要认作干爹干娘了呢

岳王有心与齐诚夫妇拉近距离,便说了个玩笑话“往日府上可热闹得很,正是有了你们家姑娘,还有云安郡主,再有齐王殿下时常来做客”

王氏听得眼皮直跳。

时常来做客

“只是今日却不见来。”岳王道。

王氏暗自拍了拍胸口,心道幸而没有来。

待入了座,岳王有意与齐诚谈论,只是一个从军,一个从文,总是说不到一块儿去。齐诚正觉得尴尬,不大对得起人岳王府一番热情,岳王却是笑道“哈哈,你善诗文,立平应当与你有话聊。”

齐诚脑袋拐了个弯儿,方才想起来,岳王口中的“立平”是宝朔十七年的状元,如今是户部郎中。岳王的口吻亲近,好似与之熟识,倒是叫人吃惊。齐诚再不通政事,也晓得从未听闻这二人有过来往。

不过自己想这么多做什么

齐诚与王氏看着齐春锦给岳王夫妇二人敬了茶,改口称了“干爹干娘”,如此齐家便真与岳王府攀作亲戚了。

岳王妃又命人取了个盒子来“此物原是一块儿,后来分作了两半。本是想着要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再分下去的。谁晓得这些年里,府中只有一个郗儿,如今便将这另一个给锦儿”

一旁的丫鬟将盒盖打开,露出了里头的物件。

齐春锦瞪圆了眼。

“锦儿过来,干娘给你戴上。”岳王妃招手将人叫过去,绕着齐春锦纤细的脖颈,就往上戴,她笑问“方才发什么愣呢”

“又是玉。”齐春锦细声道。

“又是”王氏怔住了。

岳王妃不由笑道“还有谁送玉给你”问完,岳王妃又有些失悔,若是问到齐王头上就不好了。

王氏心下已有了猜测,心沉了沉,忙道“昔日我们住在定州,定州别的不多,石头却是多得很。那时候她爹爹为哄她,总是买些石头来给她玩儿,父女俩还给这个起名叫昆山玉,那个起名叫闻香玉”

岳王妃便也顺着笑道“原来如此。”

只是这二人一个对视间,都已明白对方是聪明人,那便好,日后才好打交道,就怕碰上那拖后腿的蠢人呢。

岳王没别的可送,就递了个钱袋子给齐春锦。

王氏哭笑不得,心道岳王府极是妥帖,却又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这便是干爹备的礼物了。”岳王讪讪道。

他素来不擅送礼,想来想去,觉着这个最是实在。

“此物怎么能要呢”齐诚推拒道。

“如何不能要”却是那坐在轮椅上的世子开了口,嗓音冷淡,带着王府中人天然的气势。

世子开口,自然不能再推拒。

和世子比起来,要拒绝岳王夫妇都容易得多。

王氏拽了拽齐诚,道“锦儿收下吧,都是心意。”

齐春锦收好了,又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兜儿,从里头取出来一块符,递给了岳王妃“定州灵光寺求的。”

再翻一翻,又翻出来个小人偶,用布扎,里头被羊绒塞得鼓鼓的,身披铠甲,脑后插靠旗,是个武生模样的人偶。做得还有几分惟妙惟肖。

齐春锦递给了岳王,指了指自己,抿唇笑了下“我亲手做的。”

王氏又一次哭笑不得了。

果然还是小孩儿呢,回礼净想着这些玩意儿。

岳王妃也忍不住笑问“锦儿来府里玩,怎么还带着这些”

齐春锦看向岳郗“带来同云安和世子玩的。”

岳王妃心道郗儿可不爱玩这些,只是怎么好戳伤小姑娘的心呢,便没有说出来。

岳王道“是个将军模样,倒也与我极为贴合嘛,这个礼我是极满意的。”还叫人把那小孩子玩儿的人偶收在盒子里了。

齐春锦当下抿唇笑了。

久久没有开口的世子,突然看向了身后推轮椅的丫鬟“你”

丫鬟一惊,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妥当,得罪了世子,忙低下头去。

岳郗嗓音艰涩道“我屋里黑帛裹着的,取来。”

岳王妃身边的嬷嬷当先应声“老奴晓得是哪个,老奴去取。”说罢,不一会儿就取来了。

岳郗隔着帷帽的层层纱望向齐春锦,而后才捏住那黑乎乎的物件,递向了齐春锦。岳王妃道“想必是郗儿要给妹妹的见面礼了。”

岳郗这才低低应了声“嗯。”

齐春锦好奇地拆开来“这是何物”

话音落下,便见里头是一卷九成宫醴泉铭,齐春锦跟着齐诚学过书法,远远达不到字字珠玑的地步,但她却也懂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这样一帖字,字随势赋形,开阔疏朗,自然是极好极好的。

岳王妃惊讶道“这是郗儿十岁时写下的字帖,便是连大儒方文乔、冯熙子也称赞过郗儿的字。”

那时岳郗还不似今日这般足不出户,他的老师赞他或许是齐王之后,又一将要少年便成名的俊才。

岳世子年纪小,尚不懂得谦逊,他得了夸奖,便将那帖字视作心爱之物,整日悬挂房中。直到后来岳王府闭府,他日渐消沉,岳王妃也就再没见过那帖字。

如今再看它,已不再单单是一帖得了名儒夸赞的字,它更像是那个因为染病闭府而被迫尘封的,曾经年少得意的岳郗。

齐春锦将它抱在怀中,点点头道“我将它挂起来。”

岳王妃闻言笑了,愈发真切。

只是还什么礼好呢齐春锦有些犯难。

“今日这桌宴摆得匆忙,锦儿不必还礼也无妨。”岳王妃道。

可是哪里能不还呢

齐春锦看了看岳郗,从头上拔下了一支金钗。

金钗是削长的鱼形,下坠一只圆滚滚的明珠,造型奇特精致,华美而不媚俗。

“世子可簪发。”齐春锦道。

岳郗极少束发,一则早已不见他人,二则不愿王府下人触碰他。

岳王夫妇屏了屏呼吸,并未出声说那是女子才戴的款式。

岳郗垂眸接过,喉头动了动,只听得少年嘶声道“多谢。”

如此这桌酒宴便可算作是圆满了。

齐家人在岳王府又多作了会儿停留,方才离去。

岳王妃回转身去,便见岳郗手中还攥着那支金钗。岳王妃身边的嬷嬷不由出声“倒也怪了,这齐家小门小户,却无半点小家子气。入了府中,见王府威仪,也不露声色。从定州来,却好似不缺钱一般。齐姑娘送出手的金钗,便非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玩意儿。”

“家再贫也总有三两钱,这有何稀奇何况齐家祖上曾是大户,不过到了他们如今这一支,才败落了。”岳王浑不在意道。

岳王妃哪有心思去管这些

她径直走到岳郗跟前,忍着心头激动,与岳郗说起话来。

岳郗话少,但比起先前一声不吭、动也不动已是大好了。

当下岳王府上下又是一派和乐氛围。

“倒也是奇了,岳王一家原先气势汹汹寻上门来,还怕成仇人呢,如今却是成了京城里头咱们唯一亲近的人家。”这厢王氏叹道。

“是啊,虽是王府,却并无架子,又为人通透明理,实在难得。那岳王世子也实在叫人惋惜,年幼时便腹有锦绣,将来该是大才”齐诚应声。

王氏掀起帘子朝外望去。

他们已经行出了齐王府所在的巷子,满眼所见皆是京城的繁华。

王氏喃喃道“谁又能想到,回京城并不是预想的那样受尽刁难困苦”

再想到大房,竟好像离他们已经极为遥远了。

“是啊。”齐诚也有几分感慨。

王氏不由转头看向了齐春锦。

齐春锦被母亲瞧得有些紧张,难不成母亲瞧出来我瞒着她了

王氏望着女儿娇媚的面容,低声道“却是全赖锦儿,方才结识了贵人。”只是不知这般究竟是好是坏。

王氏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来与女儿添堵。

齐春锦这会儿却是愈发紧张了,她舔了舔唇,道“母亲,若是若是要同人定亲,该要如何呀”

“你问这个作什么”王氏失笑,“男子定亲,才要想着三媒六聘。”

“何为三媒六聘”

“聘书、礼书、迎书,纳礼、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亲。此为三媒六聘。而这其中头一个要做的,便是纳礼,即备下礼物,由冰人前往姑娘家中说亲,再交换聘书。”

王氏话音落下,转头却见女儿面容已经皱作一团。

“锦儿这是怎么了”

齐春锦叹气道“那日太后生辰,她将我唤去了。”

王氏点头“此事你已同我说过。”

“那日她想要将我许给一个叫于于昌文的。”

王氏闻言大惊,这事她可不知道

“于昌文是谁”王氏脑子里一下便乱了,她只想着齐王待齐春锦好得不正常,又想着岳王府高攀不得怎么太后却悄无声息将她女儿指给了个劳什子于昌文那是她女儿啊她捧在掌中如珠如宝的女儿啊

王氏脸色煞白,眼底更透出了冷意。

齐诚也一下慌了。

“于昌文我已去见过了。”齐春锦皱了皱脸,道“有三个我这样大,齐唔,说他一餐要吃十八碗饭。”

其实宋珩说的是一顿吃十碗。

但齐春锦想了想,免得母亲听了自己要和齐王定亲,听完生气。便悄悄往上头又添了八碗。

“若是嫁了他,我只怕饭都要吃不饱。”齐春锦苦着脸道。

傻姑娘,哪里是吃不吃得饱饭的事。

王氏都快落下眼泪了。

“他长得还极丑”齐春锦说罢,又悄悄看向齐诚,小声“呸呸”,“背后议论他人,不该的。”

素来正直教导女儿不得背后诋毁的齐诚,怒声道“这等丑八怪,怎配娶我女儿”

“于昌文我是听过的,酒色之徒”齐诚越说越气,满面涨红,像是恨不得立时登于家门,将那个于昌文拖出来打死。

齐春锦弱弱又插声道“于是我便想,若是我先嫁个人,是不是就能躲过他了”“齐王就很厉害,于昌文肯定要怕的。”

岂止于昌文要怕,便是太后也要怕的。

齐诚摇头道“虽说在爹爹心中,锦儿是天下第一好的。可这齐王,年幼封王,文武双全,天底下哪个女子不想嫁呢却为何到如今还未娶亲有传言,说他心中早有倾慕的神女。锦儿就不必想了。”

王氏听完都禁不住纳闷,难不成先前是她想岔了齐王对她女儿并无意,反倒是锦儿一厢情愿要嫁给齐王

齐王心中有倾慕的人

齐春锦暗暗在心中摇头,并不细究。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却还是细弱的“那,若是齐王登门来,就如母亲说的那样,说亲纳礼”

齐诚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锦儿莫去想这些了,爹爹一定为你想法子。但凡是锦儿不肯的,管他谁指婚许配,太后也好,谁人也好,爹爹拼命也会想法子的。”

齐春锦暗暗叹气。

哎呀。

她都说了嫁给齐王了呀,爹爹怎么还要拼命

此时马车却是停住了,车夫的声音传来“老爷,太太,咱们到了。”

永安宫。

一个老嬷嬷提着裙摆,快步走来,等到了太后跟前,忙屈身行了礼,压低声音道“这两日太皇太后总宣进宫来的是安阳王妃”

太后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传安阳王妃作什么”

老嬷嬷也皱着眉,低声念道“是啊,昔年安阳王府上乃是先皇近臣,曾有王士孝等人跪请齐王登基,安阳王却力扛之。如今怎么怎么”

太后挥退了身边的宫人,揪紧了帕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其中早晚要起变化”

一旁另一个嬷嬷却是骤然出声道“是为齐王的婚事罢”

太后脸色微变“难不成他们也瞧上了王家的姑娘”

嬷嬷道“太后还记得将那个齐姑娘传到跟前来那日吗”

怎么不记得

提起这桩事,太后都觉得没脸。

太皇太后老成精了,在众人跟前给她没脸都给得不动声色。到底是舍不得交出手里的大权,这是在打压她呢。

“那日太皇太后问她姓名,似是第一回见,但开口却又是百般夸赞,又命人取凳子、点心来给她,不叫宫人怠慢了她那齐家是个什么人家,哪里担得起如此大礼”嬷嬷道。

是啊,正因如此,太后才更觉得心头窝火。

这不是拿一个毫无家世的小姑娘抽她的脸么

嬷嬷急声道“这分明是齐王瞧上那齐姑娘了,一早与太皇太后通了气儿,这才有太皇太后的回护。安阳王妃是诸王妃之中,位置最高,声名最好的。您忘了么,您原先也是想请安阳王妃去王家纳礼的么”

太后惊愕道“那齐春锦年纪比齐王小,辈分也矮上一辈这”

“古时还有侄儿娶婶婶,叔叔纳侄媳的哪。太后莫忘了那日于家人来,说是齐王殿下身边跟了个姑娘。”嬷嬷又道。

“”太后抿了抿唇“且看安阳王妃之后往何处去了就是。”太后始终觉得放心不下“不成,皇帝的婚事也拖不得了。齐王一旦有了后”

太后未将话说完,嬷嬷却已会意,跪地应了是。

“若真是去了齐家,岂不是叫齐王抢了先哀家还想着叫安阳王妃去给王家做个脸呢。哪里又挑得出比安阳王妃更合适的人选来”太后心头那股气一下又不顺了。

“哀家的儿子是皇帝,皇帝合该娶这最贤淑的女子,用这声名最好的冰人。”

“可若去的是王家”来报信儿的嬷嬷不由出声提醒道“那可就来不及了。”

“是啊。”太后面色微沉,“罢了,也不必一定是安阳王妃,只管先将王娴定下。哪怕皇帝不纳王娴,也决不能成了齐王的人。拿哀家的令牌,去传广平侯夫人。”

“是。”

太后哪里晓得,这会儿安阳王妃还在坐冷板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