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2 / 2)

媚宠 故筝 7670 字 7天前

只是她差不多能猜到,兴许是那日,给锦儿戴的那支簪子出了错。那簪子原是一对,另一支在母亲尤氏的头上。母亲尤氏死后,那支簪子恐怕被那假王磬拿走了。

齐诚起身,在屋中焦灼地转了几个圈,一时深觉自己无用,竟不知妻子怀揣这样的深仇大恨,一人背负着就这样一日一日忍了下来。

他道:“杀人夺了身份,这样的恶事,难道不能直接上报到府尹那里,请他们彻查当年的事吗?”

王氏叹气:“我就说,当年我是庆幸你没同你大哥一样,去做了官。你的性子就不适合官场。你要去说,皇帝的岳父当年杀人夺财,冒名顶替,谁人信你?谁人敢来办这桩案子?”

“此事一旦牵扯起来,恐怕外头还要说是齐王为夺权,使出来的下三滥招数,竟是要从皇帝的岳家入手,削去皇帝的势力。”

齐诚默然了。

他咬了咬牙:“此事就这样算了?”

“再等等吧,花无百日红。昔日咱们一家在京城还要遭欺负呢,如今不也换了个境地?”王氏反倒劝慰起了他。

这一番倾吐,已叫她心下愤怒恨意平静了不少。

久未开口的齐春锦,突地出声道:“不是威胁。”

她嗓音细又软,又因着刚才悄悄哭过了,还有些哑,听着没什么气势。但齐诚和王氏还是齐齐回头看向了她。

齐春锦不善这样的事,一时有些说不清楚。

她细声道:“肖家的肖晴和王娴的关系,还不如与袁若霞亲近。云安以前和我说过,王家已经盖过肖家一头了。叫我不要怕肖家的人凶我。”

那些不过私底下聊起来的琐碎话,但她是记得的。

她喃喃道:“若我是做坏事的坏蛋,与人合谋一起做了。我们定然会互相怕对方将这事说出去的。提防多了,就会不信任了,会有嫌隙。肖家那个坏蛋,现在应该很讨厌王家的……王家还没有来找我们,肖家急什么?”

王氏一愣,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锦儿的意思是……肖家送画,不是在警告威胁咱们,而是在……”

“威胁王家。”齐诚接了口。

齐春锦点点头:“嗯嗯!”

她小心翼翼地问母亲:“中间,有没有可以想办法的地方呢?”

王氏沉默不语了。

若真是如此……

那王家也就不是坚不可摧了,自可想法子借肖家的力,去给王家埋祸。

王氏摸了摸齐春锦的脑袋:“锦儿别想这些事了,画你拿着吧。你今日想必也累了,好好歇息着,娘去给你煮银耳汤。”

不管有没有法子,这些事都不该齐春锦来头疼。

齐春锦刚听了这样一桩事,脑子里乱得很,连同心底也揣满了各色思绪,她抱着画回了院子。头一回连银耳汤也不想吃了,桌上的点心都不香了。

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心底憋得厉害。

她不知道母亲当年是如何,忍在胸中,不与人说,一忍数年的……但她忍不住。是不是她太没用了?

齐春锦耷拉了眉眼。

没一会儿,丫鬟将银耳汤给她端来了。

齐春锦怕王氏担忧,只好吨吨吨一口气喝了。

丫鬟收拾了碗筷,等了会儿就又来伺候她沐浴更了衣。

莲儿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她神色惆怅,便劝她:“姑娘是累得狠了?早些歇息,睡一觉就好了。”

齐春锦恹恹心道,不会好了。

母亲将她呵护得那样好。

可母亲的父母却被奸人害死了。

好不了的。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连莲儿递来的说是顾先生的信,也没力气拆了。

“姑娘要不喝点安神汤?”

“是不是前些日子的噩梦又找上来了?”

齐春锦腾地坐起来:“咱们去齐王府吧。”

莲儿瞠目结舌,随即结结巴巴道:“姑娘,此时、此时已经很晚了……齐王殿下恐怕都歇下了。”

齐春锦觉得胸口有一团火,焦灼地烧着。

她难受死了。

她摇摇头:“我睡不着。”“咱们走吧。”

莲儿正对上齐春锦一双眼眸,水汪汪的,又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只好点点头:“那咱们从后门悄悄地走……”

因为齐春锦向来乖觉,后门的看守自然不是多么严密。

两个人就这么翻了墙,然后沿着路慢吞吞走到了齐王府外去。

齐王府外倒是把守严密,个个还身佩刀剑。

莲儿看得直哆嗦,忍不住道:“姑娘,要不咱们回去吧?这大晚上的,看不清楚,一会儿他们要是将咱们当做贼人杀了怎么办?”

齐春锦拨了拨腰间的好多挂件,吸了吸鼻子,道:“不会的。”

她穿得少了。

夜间的凉风一吹,好冷啊。

齐春锦大步走上前。

那门口的守卫都是一愣,从未见过这个时辰到齐王府来,还大摇大摆的……

“何人……”

“我是齐春锦。”

守卫没说完的话,一下堵回了喉咙里。

这位别说大摇大摆了,横着走都行!

“齐三姑娘快请!”“快,快去通传!”

莲儿就这么看着她家姑娘,轻轻松松跨越过了齐王府的大门。

宋珩此时其实才刚歇下。

他平日里政务忙,歇息的时辰算不得早。

他还正想着,已有些日子不曾梦见齐春锦了,不知今日小姑娘肯让他入梦么,那厢就有人马不停蹄地来报了。

“齐三姑娘来了?”宋珩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小太监喘了口气,道:“是,已经候在厅中了。”

宋珩立时起身,只匆匆套上了外衣,系上腰间,头发也未重新束好,转身便往花厅去了。

齐春锦坐在花厅里,听见动静就立刻朝宋珩看了过去。

她想说话,却又不敢说。

昔日她受了委屈苦楚,还能在梦里同摄政王说一说。那个摄政王凶是凶些吧,可他总是能听她好好说完的。

这个么。

她没说过,她不知道……

谁叫她怎么也睡不着呢?

如果睡着了,就能在梦里说了……

她太难了。

齐春锦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

宋珩一跨进门,瞧见的便是这副模样——

少女似是有些冷,她坐在那宽大的椅子上,双腿蜷在了裙摆下,模样纤细羸弱。

而她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未施脂粉也依旧漂亮的脸上,一双眼,巴巴地望着他,月光洒下的时候,瞧着水意盈盈,委屈可怜得像是下一刻便要哭出来。

宋珩疾步走近。

她便真的哭了。

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嘴上不说话,却已经足够叫宋珩心疼死了。

花秋发觉到王府中接连亮起了灯火,不由跟着匆匆起了身,问外头的小宫女:“出什么事了?”

小宫女摇摇头:“不知。”

花秋往前头正厅去,还不等走近,便见齐王怀里抱着个姑娘,出来了。

大晚上的……

殿下何曾抱过谁?

不,是抱过的。

花秋突然想起来。

花秋急急往前走了两步:“殿下。”

这走近了一瞧,果然——

那张娇媚得过了分的脸蛋。是齐三姑娘。

花秋还想说些什么,比如虽是订了婚,但这大半夜的登门于理不合云云……她嘴还没张呢,便听得齐王殿下嗓音微冷道:“挡什么路?”

那后头的护卫立即上前来,将花秋粗暴地拖开了。

花秋喉头一噎,膝盖都在地上擦得火辣辣的疼,再抬起头来时,齐王已经抱着人走远了。

“出了何事?”宋珩低声问齐春锦。

齐春锦还难受着呢。

其实没有人理她,兴许也就好了。但这人就是怪呀,一有人问,反倒更委屈难受得滔了天了。

齐春锦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得更厉害了。

偏她又只哭,嘴上一句话都没说。

宋珩一颗心这下不止发皱了,都全部被融化了一滩水了。

他抱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些,几乎将她整个牢牢箍住了。

他想哄她。

想亲她。

想要将她牢牢扣在怀中,一点一点吻去她的眼泪。

她如昔日梦里一样,遇了事总要来找他。

哭也好,笑也好,都要来找他。

今日也是,大半夜的就来了。

是不是她待他又更亲近了?所以才会不管不顾这样上门来。

宋珩心下又烫又软,将人径直抱回了自己常宿的院中,搁倒在了床榻上。

“你若再不同本王说怎么回事,本王就……”

齐春锦一抬手按住了他的唇,抽噎道:“等我哭一会儿,再、再说。”

宋珩心下又心疼得要命,但又觉得好笑极了。

她与过去一样没什么变化,总要抽抽噎噎自己哭上一会儿,才能说话。按她自己说的,便是这样哭了再说会比较有条理,不会像个小傻子半天捋不清。

宋珩便坐在她身边,用干净的帕子给她擦眼角,只是擦了没一会儿,她眼角都红得要命了。

宋珩实在忍不住,俯身去亲了下她的眼角。

亲得齐春锦惊了一跳,打了个哭嗝,一下忍住了哭意。

她定定看着他,像是呆住了。

宋珩:“嗯?”

齐春锦磕巴道:“有眼泪、眼泪也亲?不咸么?”

宋珩失笑:“嗯,不咸。甜的。”

齐春锦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是甜的?”

宋珩:“嗯。”

她再这般下去,他就又想要狠狠亲她了。这次是将她的唇亲红。

齐春锦吸了口气,彻底不掉眼泪了。

宋珩按下欲.望,问她:“来寻我作什么?”

想见他都想得哭了?

宋珩倒希望是这样,只可惜,多半不是这样。

齐春锦有些丢面子,找不到话说,只好道:“我带了幅画,给你瞧。”

宋珩惊愕地顿在那里。

就为了带一幅画给他?

齐春锦忙从怀里拿了出来。

那画都快被她捂得皱巴巴了。

宋珩接过去,展开卷轴。

齐春锦小心翼翼道:“这是肖家的画,肖家公子送我了。”

宋珩眼皮一跳。

这又上哪儿蹦出来个肖公子献殷勤了?难道不知他与齐春锦定了亲?

宋珩看向那画。

也不过如此,线条拙劣,竟还有拼接涂改的痕迹……

宋珩毫不客气地道:“这幅画实在不如何。”“我改日叫成湘往你府上再送几幅前人的画,胜它千倍。”

齐春锦本要生气,但想想也是,原本的画是外祖父的,是好的。可是被肖家改过了,就变丑了!

对,是丑的!

齐春锦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不好看了。”说罢,又补了一句:“不用送来给我,那样的画到我手里是暴殄天物。”

宋珩掐了下她的脸颊。

这小姑娘太乖了。

其实什么到她手里都不算暴殄天物,只要她高兴便够了。

“那肖家公子也的确不应当收你银子,这样的画,不要钱送人,都不合适。”宋珩抖了下那画:“这画叠过不知几层纸了,必是涂改时,浸破了纸,就只能修修补补……”

宋珩的话音陡然一滞。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那纸面微微鼓起来的地方,随即面色微冷。

宋珩起身取过了拆信刀,将那画拆除了面上几层纸。

齐春锦不由揪着床帐,伸长了脖子去看。

宋珩回到她身旁,从纸张夹层之中,取出了两封信。

一封信上书:肖兄亲启。

下书:磬拜上。

另一封信中并非是信纸,而是一张银票。根据上面的印章,可知是始元年间,天宝印号发行的银票。

“有意思。”宋珩道。

齐春锦双眼一亮,心道,这不是我主动和齐王说的!这是齐王自己聪明地发现的!

齐春锦终于憋不住了,揪住了宋珩的袖子道:“是不是王磬写给肖家的信?你瞧瞧,你快瞧瞧!”

都会催他了。

宋珩眸光柔和些许,展开了信纸。

齐春锦也跟着凑拢了看,脑袋几乎都靠在了宋珩的肩上。

她看着看着就气坏了,忍不住告状道:“太恶心了,太坏了,他们太坏了……这个人杀了我外祖父,外祖母。你瞧,太、太坏了……”

她气着气着,啪嗒又掉了两颗泪珠。

宋珩眸底一片森寒之色。

他单手合上那信纸,放置一旁,随后侧身搂住了齐春锦的腰,抬手抚过了她的眼角,沉声道:“我知道了,别哭。”

再哭下去,他心下戾气都要压不住了。

宫中。

小皇帝一身疲乏回到自己的寝殿。

王娴却是端着漆盘进来了,躬身笑道:“臣妾给皇上亲手做了些宵夜。”

小皇帝有些惊讶,但随即也温和地笑了笑,双手接了过来。

王娴与他一并坐下,道:“皇上近日处理事务疲累,不妨出宫四下走走,既体察民情,又放松了身体。”

小皇帝高兴道:“朕也这样想。皇后可愿与朕一同去?”

王娴笑道:“好啊,臣妾正听闻周家好似要办个什么宴,臣妾想去凑凑热闹呢。”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齐三姑娘是在梦里诉苦。

现在齐三姑娘学会在现实里撒娇告状了。

你们看这皮搋子通得快吧!

终于整完这章了,累死我了,这章三更合并9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