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酆都大帝三十(1 / 2)

看着眼前的警员,张阿姨觉得压迫感巨大。她点点头说道:“当时我起来了,我是在厨房里开始鼓捣今天的早餐。那个时间天还是很黑啊,我抬头看到院长从外面往屋里头走去,我当时叫了她一声,不过她没回我。然后……然后过了不到几分钟,就听到砰一声了。”

张阿姨这边提供的信息有限,沈睿几人也没在她身上继续审问。

几人上楼去了杨梅跳下来的位置,站在天台上往下看,虽只有三层半,可到底也是能够摔死人的高度,有些眩晕。

沈睿走到正蹲在地上勘测痕迹的勘测科同僚身边:“有其他痕迹吗?”

“没,挺干净好辨认的。”勘测科的同事说道:“就只有脚印,通过鞋印的长度和鞋印底部的痕迹判断,坠落的时候,天台应该是只有死者一人。”

天台风吹日晒干裂出很多痕,水泥地板的表面上有很多灰层,而勘测科同僚拍下来的痕迹图,在他们上去之前,楼顶就只有杨梅在。

“真的是自杀?”李兵兵询问。

沈睿点头:“从目前的痕迹看,跳下去的这瞬间,能够排除是其他人动手。但是,在推测上,我们并不排除她有可能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扰而自杀,例如……”

“被威胁。下了药物之类……”

李兵兵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的兄弟们把杨梅的尸体打包进裹尸袋运走的过程,皱着眉头,见勘测科的同僚离开后,他对周元他们说:“太巧合了,太巧反而觉得就是故意的,有人故意让杨梅自杀给我们看呢。”

“你也能看出来?”沈睿轻笑,拍了掌李冰冰的手臂,道:“待会去看看杨梅到底留了什么遗书。不过老李,我们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没有回来呢,那老保安还下落不明。”

李兵兵点点头,表示早就让弟兄们去追踪他的下落。他说:“我们之前判断这老保安就是我们要找的前养老院的管事人郑权对吧?”

沈睿点头:“是这样没错,是他的概率占了百分之九十,但凡事讲究证据,要确认是不是真的是他,还得找到他。”

“同一天杨梅和他都外出,然后玩失踪。唯一不同的是,杨梅目前已经回来自己结束了自己的命,你们觉得拿老保安还活着的概率高不?”这是目前李兵兵心里所担心的事,要郑权也没了,这后山里的那些尸体就更难知道真相了。

沈睿摇头,表示自己也猜不出这个概率问题。

三人无言,下楼去,小白见他们下来,将杨梅的遗书拿给他们看。

遗书是用一张从笔记本上撕出来的纸,上面用黑色的圆珠笔写了一篇文字:

我是天海福利院的院长杨梅,下面开始都是我的真心和诚意,请原谅我。

我去福利院工作了快要十七个年头了。

孩子衣赖我,信任我。

可是我嘎了他们的真心和身体,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人。

心里贪欲村村欲动,为了获得钱财,将孩子送入地狱了。

他们是天使救赎了的心灵,我不得好死。

因果业报存在人类的身上,我做了这种事,自杀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对不起。

不要原谅我。

不要原谅做坏事的坏人。

坏人就应该下地狱,不要试图感化他们。

杨梅绝笔。

看完这遗书,三人都纷纷皱起了眉头,怎么都觉得这篇遗书很奇怪。

李兵兵发表自己的读书见解:“我觉得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篇正经的遗书,正常人写遗书会这样写吗?起码我不会这样写。”

看起来像是在写诗一样,都要选择死了,为什么还要如此诗情画意?

“你写毛的遗书?想不开你得找我聊聊,别死,自杀是最蠢的方式。”沈睿半开玩笑地踢了李兵兵一脚,才把话题给转了回来,说道:“而且这遗书错别字很多啊。蠢蠢欲动还写成了村村,还有上面那句嘎了他们的真心?这什么意思?伤了他们的心的意思?你们滨海这边的方言?”

李兵兵摇头,表示这边没有这种方言。

一直沉默没说话的周元,拿着那张遗书看了许久。

“阿元,有问题?”沈睿问道。

周元点点头,让沈睿拿着遗书,他掏出手机打开了记事本编辑功能:

2去,3衣,4嘎,5村,6救,7人

周元说:“这篇遗书确实很奇怪,杨梅并不是一个没文化的人,她学历挺高,所以不应该出现满篇都是错别字的情况,只有一种情况,她故意写错字。这是她在死亡的那一刻,应该是她能够想到的最简单的传达自己需求的方式了。”

“去依噶村救人?”

李兵兵将周元写出来的那几个字顺一块儿念了出来,这地方也是他们最近才关注到的地方,能如此连贯的拼凑出这句话,一定不是随便组合。

“318国道靠边境的那个高海拔的依噶村?”

“唉,我们之前也准备过去那边看看,真就那么巧合?”

“看目前的字面情况,很大概率就是那地方。”周元点点头,但他表示,目前这遗书上的问题,大家先不要告知出去,他用着只有三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知道的人越多,情况就越复杂。遗书的事,就先拦着不要上报。”

李兵兵眼眸微沉,压低声音看着周元:“周队,你是怀疑我们队里有眼线?”

看透不说透,周元并没有回答。

但大家心里都有明镜。

收队回去,李兵兵继续派人在天海福利院里监看,也派了手下去调查杨梅外出当天的行程路线,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张大姨被叫去警局里重新录一份更严谨的口供。

回程的路上,周元收到了闫枭的电话。他之前拜托闫枭调查下当年滨海市澳头村的冬天电暖事件,现在闫枭给他发来他调查出来的信息。

“我利用关系网调查了下,当年这事一开始闹的时候还有点水花,主要是当年有记者敢给他们报道这事件。我把能找到的当年的报纸给拍了,发你手机,你先看看。”闫枭说完,周元就听到微信传来“滴滴”的接收到信息的声音。

他打开信息窗口看,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容百。

这名字他在林阳的笔记本看到过,而他们目前得到的有关前供电局局长曾荣贪污电暖的消息,也是从这名记者处得到。

如此看来,这人很关键。

闫枭就把他调查到有关澳头村的消息给发了过来。要看的文字不太多,他都做了归类出来:澳头村是一个贫农村,国家对于这些村子是具有帮扶政策,会下发资金来补贴他们的生存和发展。

滨海的冬天,尤其靠边境地带,寒冷程度能够冻死人。因此当年澳头村的政府有申请冬天的电暖补助,用来维持人们的供暖生活需求。

当年到了应该下发的通知的时候,村民并没有得到通知,都以为申请这帮扶政策不成功……

与此同时,因为澳头村很多村民都是在国有的纺织厂和钢铁厂工作,但当年因为经济动荡,所以大幅裁员。因此很多工人都被迫下岗。

常年在这些炼钢单位工作的工人,身体大多数都有职业毛病,需要钱来治疗。而国有到位的工人离职一般都会有补贴,但上头并没有办法下来。

又到冬天了,于是工人便开始闹起来,拉横幅说要单位发工人补贴。记者容百去调查这事,发现国家帮扶政策给澳头村下发了很大一笔资金,用于供暖。

记者容百告知澳头村的村民,于是村民开始举报政府。政府迫不得已,才处理这电暖事件……

应该是知道周元看得差不多了,闫枭说:“根据我调查,确实是有拨动资金给澳头村提供电暖。但是,资金杯水车薪并不多。大头部分应该被多方蚕食了。”

“除了曾荣,你还能查出来有什么人碰过这一笔钱吗?”周元询问。

国家拨动下来的资金,不是想要吞下去就能吞下去的。滨海不是曾荣一个供电局局长的天下,所以他这事能够被裹了下来,一定有很多方权利都被挟持在这关系网里,而他如果想要为澳头村的村民申述,就必须把资金去向的证据链给拉出来弄清楚……

不然大家都有一张嘴,话人人都会说。

而资金账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闫枭“嗯”了一声,沉声道,“阿元,我调查了下,当年这事闹的不好看,能被压下来,我相信你也知道背后有什么势力了。尹方德,你有联系过吗?”

听到这名字,周元先是有些迷茫,片刻后有些愣住,蹙眉没说话。

坐在他旁边的沈睿悄悄测过脸看了他的一眼,脸色并不好看。

闫枭听到手机没动静,“还在听吗?”

“嗯。”周元说道:“他有联系过我,有问题吗?”

闫枭声音再次压低,因为知道周元的旁边有人在,他说:“他这些年,连升了几级。目前不知道你有没有看新闻,半年前,他升为滨海市的副市长了。”

“听说了。”周元说道,“我家老爷子给我打电话说过这事。”

“我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调查过他,目前我调查的情况就是,十七年前,他一开始是曾荣的秘书,后来升职成了澳头村和附近几个村合并出来的小镇的书记……”

周元有些诧异,“你是说澳头村的书记?”

“对。我把他的履历给你发下,我手头这份相对详细。”说着,闫枭那边安静了下,片刻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发你手机了,你看看。”

“滴滴”声响起来。

周元滑动手机,看到闫枭给自己发的文档资料。

点开。

引入眼帘的便是尹方德的资料。

他快速往下翻阅,他的履历,可谓是仕途一片坦途。

曾荣曾是尹方德的领导,后被调去澳头村当书书记……这关系网一连接,他觉得心里藏着迷雾的一层厚厚的灰玻璃开始破裂。

尹方德是曾荣的秘书,后来被调去澳头村那一带当书记。

扶贫政策需要向国家提交资料来申请,尹方德上交了。

而国家也拨发了资金下来。

但,澳头村的村民并不知情。

……这并不代表,身为书记的尹方德不知情。

目前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尹方德和曾荣是互利互助的关系。

毕竟从他的履历看,在曾荣贪污电暖事件一年不到,尹方德又升职了。

调去了滨海另一个更大一点的城镇当副镇长。

但滨海市的供电局长和一个小镇的书记,在事情被闹大后,不可能拦得住如此大的事件。周元问:“除了他,还有什么人?”

“我根据调查的事推测,当时在滨海有身份有钱的大官儿和大商人,大概率都有份。”闫枭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严肃,“阿元,这事越往下查,其实心里明白,这不是查不查得到的问题了,这是还能不能查的问题。”

说到这里,闫枭再次把声音给压下去,轻声说:“……牵扯太广了,放下?”

沉默了好一会,周元缓缓开口:“做梦。”

“……”闫枭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只不过是想要尝试去劝他几句。反倒是听到他说的那两个字,忽然笑了起来。语气一改之前的严肃,变得轻柔了些。

“知道了,知道了。”他笑了笑,“我把可能有联系的名单给你。你看过后,给我指令,我再继续追查下去。”

挂上了电话,周元低头滑动手机,看了一眼闫枭刚发过来的名单。

沈睿看他脸色不太好,“有新的信息?”

“嗯。”周元应道,可他并没打算现在就和他说,“回去我和你说。”

沈睿点头。

车子疾驰在路上。

期间李兵兵接到了电话,透过后视镜看眼后座的两人,说道:“小毛毛来电话说调查了下容百这个记者。确实有这个人,十六七年是滨海日报就职,确实是有留过一些信息。不过小毛毛根据当时留下的信息去调查,发现早就人去楼空了,而且当年的报社也不是什么机关单位,所以也没有强制把就职人员的档案留档十几年那么久……”

“意思是查不到这人还活没活着?”沈睿问道。

李兵兵透过后视镜瞄了他一眼,“还活没活着这个还没查到,不过小毛毛联系了报社的老社长,那老社长说当年是他把容百给招回来的,当时报社聚餐的时候拍过照片,能帮我们翻一翻看,照片还在不在。”

“不过想要得到消息估计得明后天,老社长去了儿子家看孙子去了,得明天才能回家去翻照片,到时候他发我再告知你们。”

沈睿:“……哦。”那你这消息来的好似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看你表情好像一脸不乐意啊。除此之外还有消息呢。”要不是开着车,李兵兵都想要甩他一掌过去,他说:“小毛毛调查这事情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点。”

容百在报道了澳头电暖事件后,也参与了报道小河村这三村收购的事件。

滨海项目的凶杀案,他也有连续的报道。

“不仅如此,在这之后,这叫容百的记者,似乎也参与了报道青州的皇朝会所报道。”李兵兵沉下声说道,“这些事件都挺棘手,但这记者却偏偏都沾上了,尤其是青州皇朝那事,也被报道了,我觉得要不是巧合,就是这名记者特意去关注了这些事件,才能进行精准报道。”

“在这之后呢?”周元忽然开口,“这人还有其他报道吗?”

李兵兵摇头:“得到的信息是,在电暖事件不久后,容百好像得罪人了,所以就被炒。后来似乎去了一家小报社对滨海项目和小河村的事件进行报道。小毛毛查了下当时那家报社的注册资料,注册人竟然就是这记者本人。”

沈睿有些好奇:“他在滨海日报社给辞退后,干脆自己自立门户?有钱?”

“听着是有钱,不过从他的老社长那里得知,容百去他那里就职的时候,看着不像有钱人,穿着有点破旧。”李兵兵说道,“不过人不可貌相,谁规定有钱人不能装穷呢,就好像我整天穿得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不过是个穷逼。”

“……”沈睿被李兵兵这话给逗乐了,嘴角勾了起来,他说:“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啊。不过,他注册的报社,还在吗?当年除了出过滨海凶案这些新闻,还出过什么新闻报道,能查出来吗?”

李兵兵知道沈睿会问这事情,“报社在皇朝会所出事的报道后,好像就早不在了。我已经叫兄弟尽可能把这小报社出过的新闻给查一查,但因为距离现在的时间有些长远,还需要一些时间。”

车子还在行驶,期间周元一直埋头看手机和编辑手机的内容。

过了不久,李兵兵拐了个弯,进了一条小路。

天色已晚,黑幕降下,世界变得黑布隆冬。

小路的路灯没几盏,隔着老远一段距离才有一盏灯亮着微微的光。

“……这地方还真是狗都不拉屎之地啊,静得让人心慌。”李兵兵打开远光灯,将前路给照得通明。

小路是一条环山小道,四周都是野草林子,头一次来这儿的李兵兵打起精神看着前方的路,这种时候,他最怕最后半路蹦出个生物出来。

“查的时候知道这地方偏僻安静,我倒是没想到会那么偏僻和安静。”李兵兵嘴里嘟囔着,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两人,见有人在陪着自己行夜路,这才稍安心,“晚上让我自己一个人过来,说实话,我腿肚子也会慌。”

听着五大三粗的李兵兵说这些话,沈睿被他逗乐了。

在警校里,李兵兵是出了名的粗神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想到这上岗就业这些年,胆子缩水了。

他笑了起来:“怕鬼啊?”

“……比起怕鬼,我更怕忽然冒一个人出来。”李兵兵翻了个白眼,“不过这地方我听以前的前辈说过,还有些人住,但现在我对这话抱着怀疑态度。”

穿过了小路,李兵兵将车子停在了村口。

还没下车,就被眼前的黑给煞得忍不住皱起眉头。

真……没人了?

不是说,还有几户人家住着吗?

“把手电筒带上。”李兵兵又折回头去车里将日常备用的照明工具给捎上。打开电筒,射程不错的灯光,一下子打向了十多米外的地方。

把村子,重新亮了起来。

走到沈睿他们身边,三人齐向前方走去。李兵兵张嘴说道:“我们好像不应该挑着时间过来这里,黑布隆冬的,我看找个鬼都比找人……”

话还没说利索,目光所触之处忽闪进一个人影。

……我草。

那人就站在电筒照出来的光里。

静静地看着沈睿他们几人。

“是人吗?”李兵兵忽然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沈睿:“……”

周元:“……我看挺像人。”

隔着一段距离相望的那人,从外形看那男人应该有六十多岁了,穿着一件军色大衣,拧着眉头盯着他们看:“你们是谁?为什么会来我们村子?”

村子很偏僻,也没什么名气,所以不值得别人过来探险探奇。

这大半夜会有人过来,也一定不会偶然。

确定是人无误,李兵兵悬起来的心这才放下。他拍拍沈睿的手臂,手里打着电筒迈着大步子往那男人的方向走去,“大哥,我们是滨海市局的警察,来这里是想要像这里的村民打听一件事。”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男人面前,掏出自己的证件给人看,说道:“大哥,你是这澳头村的村民吗?这村子现在还有多少户人口在居住?”

戒备心并没因此放下,那男人上下打量了沈睿他们好一阵,似乎看他们外表不像是偷鸡摸狗、黑心黑肺之人。这才张开口说:“我是这村的村长。”

那男人是澳头村的村长,刘进民。

也是目前这村子里仅余几户人家的领头人。

跟着刘进民往村子里走,一路上黑乎乎一片,路过的很多屋子都是黑灯瞎火的状态,侧头去看,可以发现这些房子都破旧不已,想是多年没人居住。

李兵兵心里有点发憷。

这地方怎么看都像是电影里那种用来拍恐怖片的荒村,如果不是确定这儿是真的有人在住,他只会觉得自己此刻是在撞邪,是鬼在带路。

“大哥,那些房子都没人住了?”沈睿开口问男人。

“嗯,空了很多年了,人没了,房子当然没人住。”刘进民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地方他常年走动早就熟得闭眼都能走回家,绕了一个弯,终于在拐角处的一条路看到前方有屋子里亮着微弱的灯光了。

在他们近前后,屋子里的狗便开始嚎叫。

推开了一道老式木门,门轴因为年老失修,发出“吱呀吱呀”让人酸掉牙的声音。刘进民朝院子里的狗沉声骂了句,就领着三人进屋了。

“警官,这大晚上你们过来,就只是为了做人口调查?”

刘进民给他们都倒了杯水,说:“喝水吧。警官,这村子目前就剩下八个人口,一共五户人,我家就我和我狗一起住着。”

房子很破烂,是上了年岁的瓦砖房。

昏黄的灯光照出了屋内的萧条和破旧,家具只有日常吃饭用的小桌子,和目前他们几人坐着的手工小板凳,以及搁在屋最深处的那张铁架床。

周元问:“大哥,你在这村子住了多少年了?当了多少年村长?”

“我从小就是在这村子里长大的,我现在六十八岁,住了有六十八年了吧。”刘进民告诉周元他们,“当村长有三十个年头了。”

“那你知道尹方德这人吗?”周元轻轻地开口,“他曾经是澳头村和邻边几个小村政府的书记。”

沈睿和李兵兵并没听过尹方德这名字,听到周元问出来,两人都有些诧异,面面相觑,相顾无言都看着他,等他给自己答案。

刘进民听到尹方德这名字,原本还算和善的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眼神露着怒意,抬眸瞪着周元,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一度:“你们是那家伙派来的?”

那家伙?

很明显,认识这人。

但也很明显,对此人抱着浓厚的敌意和愤怒。

“大哥,你不用对我们如此警惕,我们这次前来是来调查当年澳头村的工人补贴和电暖下发事件,希望你能帮我们解答这些问题。”

与刘进民相对而坐,周元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我们知道,当年国家拨发给你们的电暖资金被吞走了,这次过来,我们就想要调查细节。”

“都过去了十七年多了,真的还会有人调查这事?”刘进民自嘲的笑了笑,并不相信周元他们的话。可也不妨碍他对这事的消极和怒意,“当年这事都没人敢查,现在村里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说要查这事,我怎么觉得是笑话?”

村子原本有一千多户的人口,在当年算是一个热闹的村子。

这村子大部分人都是国有单位里的钢铁厂和矿厂里的工人。但当年因为国有单位改革,很大一部分工人被迫下岗。

国有单位的员工,尤其是钢铁厂的员工,本身就因为工种的原因,容易患上职业病。国家都会在员工下岗后,给予一笔下岗生活费作为过渡期。

但当年这笔下岗费用迟迟没得下发下来。

又因为到了冬天了,很多村民没钱治病,蜗在家里挨冻受饿。

那个冬天,很多村民因为受冻而引起自身基础病症,死了。

刘进民说:“当年我们闹得挺大的,都有记者来给我们出头报道了。可还不是不了了之,这过去那么多年了,我看新闻,尹方德都成了市长了,还有人敢调查他?警官,你确定你不是来开玩笑?”

沈睿和李兵兵默默地掏出手机,搜索尹方德的信息。

“尹方德当年作为镇政府的书记,他知道国家下拨了电暖扶贫金吗?”

刘进民嗤笑一声:“我们村的国家扶贫政策是他和我一起进行弄的资料和申报。期间我们一起对每户人家进行人员家庭情况的记录和这村子的工作和农作物情况,做好材料,由尹方德上发上去,才有资格评审够不够的上扶贫的资格。”

当年因工人大幅下岗潮,整个村子都变得不好过,常常食不果腹,于是就拉起了横幅去政府,要让他们下发工人补贴金。

“我们在抗议举报,有记者过来帮我们忙。期间有一件事是我们没预料到的,记者帮我们调查的时候,发现国家有给我们下拨扶贫资金。”

说起当年的事,刘进民依旧那么愤愤不平,似乎人与人之间,有着难以拨开的隔阂……

“本来应该是雪中送炭的一笔钱,让我们在大冬天悬起来的心,能够放下的。可上面不仅没有下发,还说已经下发了。”刘进民咬牙切齿地说道:“当时我去找尹方德,尹方德说让我们先把要工人补贴的事停下来别再闹,上面的单位才会给我们下发扶贫金……”

听到这里,沈睿他们也听出来问题了。

他皱眉问道:“工人补贴没拿到,扶贫的资金也没下发?”

刘进民看着他,点头,眸里都是恨意。

“当时我们闹得火热,再坚持一下,我相信总会有人来管。可尹方德让我们消停才会给我们发补贴……是我没考虑好,被人骗了。”

当时他们要工人补贴的事没乘胜追击搞好,停着等国家帮扶资金下发。可时间拖了一下,不但没有下发,他们之前的反抗和举报,也成了无用功了。

当时的报纸写着政府已经安置好下岗工人,给他们颁发了该有的补贴。

“就那一点钱,够用吗?打发乞丐吗?”说到这一生最让自己难受和挫败的事,刘进民胸口不住起伏,因怒火气息都在发喘:“后面我们知道被晃了,又再次维权,但后面再做狗尾巴续貂的事,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反而是再次反抗和举报就成了不好的事,当时有舆论报道,说我们贪得无厌,还想继续拿。”

“可我们拿了吗?”

“拿够了吗?”

“那本就应该是我们辛苦劳动的血汗钱啊!”

“我们不求扶贫资金下发,只求他们能当个人,给我们发下岗补贴啊,就只是拿回我们本应该的东西,为什么都那么难?”

“就像是我们做了天大的坏事,在攻击我们呢?”

“那些钱可是我们能不能撑过冬天,能不能治病,能不能让家人不挨饿的血汗钱啊……他们知道什么啊?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骂我们!”

“我们,错了吗?”

刘进民红着眼,满腔的怨世不公,一声声敲击着在场的人的心。

周元坚定地看着他,说:“你们没错。”

人,是血汗之躯,脆弱不堪。

谣言是铁甲战车,常常战无不胜。

而他,是愚蠢的领头人,把人给领到了崖边,却无计可施……

愤怒和悔恨交集纵横了刘进民的后半生,痛且无能。

听着这些事,沈睿他们都一脸严肃。心里暗骂那尹方德当真是玩心计的一把好手,把澳头村的人给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