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下马吧。”
澜宛这一声不咸不淡之后,童府的马车内沉寂了许久,马车里的人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澜宛笑着道“陛下, 莫不是要臣亲自请你下来吗那场面不会好看。”
依旧没有动静。
澜宛目光转向澜以项, 澜以项冷哼一声从马背上跃下来,气势汹汹地向童府的马车去。
最后四名护卫抽刀相向。
这四人横着排成一队,在狭窄的巷子里的确能形成最后一道带刺的围墙,面对敌我悬殊的局面,他们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磨好了尖牙,做好即便死也要撕下敌人一块肉的准备。
澜以项手指往前一点,身后二十名随从上前与四人厮杀。
没想到二十人一齐发难,竟还被对方砍死两人。
澜以项怒火中烧, 亲自动手,将这四人绑了“狗奴还会咬人小爷这便砍了你们的狗头”
“慢着”
澜以项正要动手的时候, 马车里的人终于开口了。
这是童少悬的声音“澜尚书,你们追我童府马车追了一整路,杀了这么多人,所为何事”
澜宛并不和童少悬对话,依旧对着马车道“陛下, 臣知道你一向爱护臣子, 不会想要继续躲在马车里,看着你的护卫白白为你牺牲吧”
依旧是童少悬与她对话“澜尚书, 你这是要做什么对着我们童府的车驾喊陛下, 实在是折煞下官。莫不是你以为陛下在我车内”
澜宛轻笑一声。
“陛下有自己的仪仗,怎么会在我童府马车之内澜尚书可真会说笑。”
“谁不知道童长思伶牙俐齿,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如此说来澜尚书是不信了不信的话大可上来一看。”
澜以项被这番温吞的对话弄得额头上的青筋都浮起来“澜娘与她废什么话孩儿直接将人给你拖下来便是”
说着澜以项大步往童府马车去, 吕简道“项儿不可莽撞。”
澜以项一刀就要砍向马车的车门,听到吕简如是说,顿住了动作“怎么了吕娘”
吕简道“这童府的马车或许藏着机巧,童长思这是激将之言,不可贸然行动。”
澜以项在丰州长大,并没有听过童少悬神童的名号,自然也就不知道这童府马车里有可能暗藏的玄机。
但在澜以项看来,吕简多智近妖,听她的总没错。
“是,娘亲。”澜以项盯着马车,后退了一步。
童少悬笑道“我还真不知道澜尚书还有儿子,以为只有吕姐姐那么一个女儿呢。如此一来澜尚书后继有人,恭喜恭喜。”
吕简对澜宛说“童长思句句都在拖延时间,有可能马车之内不是卫袭而是唐见微,她这是在拖延时间掩护卫袭安全逃离南北巷。别再浪费时间,速战速决。”
随即面相童府的马车道“陛下,若您不下马,微臣唯有强行请您下来了。点火。”
坐在马车里的童少悬都已经做好了那姓澜的小子上前来,用机巧给他射个马蜂窝的准备,没想到吕简竟这般敏感。
听到“火”这个字,童少悬心里猛地一咯噔。
“出来”
澜凌大喝一声,震得整个屋子都在颤抖。
他浑身沾着汗和血,还有追着那三人四下乱窜时惹上的污物。
粗重的喘息声在这小小的,充满脂粉气的厢房内,显得格外突兀。
“我可都看到你们了,小娘子们。”澜凌歪了歪脖子,向厢房深处走去。
这是一处妓院,原本在这儿纵情享乐之人似乎逃得非常匆忙,满地的水果和倾倒的酒液,此刻到处都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澜凌向厢房深处的一面玄女图屏风看去,那屏风之后有个人影僵硬着,似乎埋伏在那。
澜凌向身后的士兵丢去一个眼神,士兵们将整个厢房搜了一遍后,确其他地方没有藏人。
有三个人,一人躲在屏风之后故意露出一点儿人影来吸引注意力,剩下的两人便躲在角落里,等待时机偷袭。
这种无聊的招数,澜凌六岁那年就不稀罕用了。
卫氏的走狗,果然是一群废物。
澜凌用轻松而蔑视的语气道“小娘子们我看到你们啦。别躲躲藏藏的浪费时间了,出来吧,我很温柔的”
澜凌粗鲁地一脚将屏风踹飞,身边的士兵立即持刀围了上去。
却见屏风之下只有两人,角落里并没有等待偷袭的第三人。
吴显容和憧舟并排坐在软垫上,背靠着墙,头顶正好卡在窗沿下,头上是敞开的窗户,正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澜凌。
糟了。
澜凌抬头,正对着窗口。
与风一起迎面灌在他脸上的是对面窗口吴明砚的箭。
吴明砚数箭齐发,再发,又发,速度快到就像是童少悬制作的机巧。
待所有站着的人脸上、喉咙都多了一支箭时,第一个中箭的澜凌还未倒地。
澜凌缓缓地转过头,看了一圈之后,发现他的随从们在一眨眼间被全灭。在极其痛苦和不甘中,澜凌倒地,临死前还抓想吴显容的脚踝。
憧舟手起刀落,将澜凌的手指给砍断。
“姐姐快走”憧舟向澜凌补了两刀,确定他死透了,拉着吴显容起身,两人推开厢房隐秘的门。
这扇门外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不知道是谁搭了个小木道,悬空在小溪上,和吴明砚所在的小屋子相通。
吴明砚拉着吴显容的手将她牵过来,难掩得意的神色“怎么样,按照我的战术,再来多少敌人都手到擒来啊。”
吴显容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如何会对这妓院的布局如此熟悉”
吴明砚“”
“这小木道是你搭的吗逃跑用的”
吴明砚被噎了一下,立即指天发誓“我怎么会对妓院熟悉呢,真的不熟。来这儿都是跟着我朋友来的,是我朋友熟悉这个小木道也是我朋友搭的跟我没关系”
憧舟在旁搭话“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朋友。”
吴明砚“真的是我朋友”
这句反驳似乎也不太对,别说吴显容和憧舟都用“物以类聚”的眼神看她,就连吴明砚自己在心里也难免冒出一句“人以群分”。
“行了,别说这些了。”吴显容一点儿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提醒道,“咱们快些回南门,也不知道南门那边情况如何了。”
吴明砚“我发现那些攻入城中的骑兵似乎对博陵百姓没有太大的杀戮欲望。”
吴显容“他们的目的是控制博陵,抓住天子。百姓未必要屠尽,毕竟谁也不想抢得一个没有人的空城。特别是像澜宛这等野心勃勃想要成为帝王的野心家,若是纵容她的士兵屠城的话,往后她真的登上帝位,想要博得民心博得好的名声,那就更难了。如今最麻烦的便是那吔摩教,只要吔摩教的教众还执迷不悟,禁军就会束手束脚,不战自溃。”
长孙将军眼看着入城的玄色骑兵主力开始分散成几股,想要往最近的塔楼突围,他心里暗叫不好。
这些人对博陵的布局熟悉,也对如何控制战局游刃有余。
如今南门被破,但这些骑兵的数量目测过去顶多一万,还有一万是步兵和弓箭手。即便有吔摩教教众掩护、配合,没有其他增援的情况下,恐怕也未必能和皇城南北十六衙、东宫十率,以及两县的兵力对抗,更不用说如今战况已经顺利传了出去,随时都会有援军抵达。
敌军要的,必定是速战速决。
“所以,他们首要的目标,便是控制住博陵的塔台。”吕澜心安安稳稳地靠在石如琢的怀里,“塔台是传递战况和部署安防的重要关窍,他们一定会去夺下南门附近的塔台。只要塔台被控制,博陵安防的关节就坏死了,夺下博陵府便更容易。”
石如琢沉思着“所以他们必定会往最近的塔台去,咱们率先部署,便能于半路截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吕澜心笑着道“咱们阿器真聪明,我也是真大方,你都没亲我呢我就先告诉你了。现在是不是该把欠我的这个亲亲补上了”
石如琢“枢密院众人听命”她迅速将下属分作两拨,分别前往东西两个塔台埋伏。
吕澜心“你说话不算话”
周遭原本就充满了危险、混乱,石如琢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迅速做出判断,调兵遣将。
吕澜心还在这里与她计较那些莫名其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