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2(1 / 2)

身份证019 西西特 5597 字 15小时前

地下室是靳骁长用来冥想和工作的地方, 比起敞亮的高层,他更喜欢待在阴暗潮湿之地。

卧室就一间,靳骁长不喜欢睡大床, 所以他的床是单人床。

文青心血来潮非要睡地下室,靳骁长就把床收拾了一下, 让他睡。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床本来就很整洁。

文青洗了个澡, 也没怎么擦就出来了,从头到脚都在滴水,他还不穿鞋, 走一步留下一串水迹。

靳骁长让他早点睡。

“我的老伙计, 我把你房间的地面弄得这么湿, 你怎么不教训我”文青叫住准备离开的靳骁长,舔了舔唇上的伤处。

靳骁长揉额角。

文青从后面走上来, 站在靳骁长跟前,水珠从他的黑润发梢上往下淌, 在他的胎记上面流下细碎水痕。

“你应该用一种失望又生气的语气对我说,身为一个成年人,你的生活习惯太差了,真没教养。”

说着还故意走得很大声, 像个顽皮的小孩子。

靳骁长又捏他的嘴,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短暂地乖顺下来“我再问你一遍,你还要不要睡觉”

“唔唔。”文青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眼里是一片挑衅的邪气。

靳骁长松开手,慢条斯理道“你要是不睡, 那就去庄园西边的室内靶场练射击。”

“晚安,靳。”文青说变脸就变脸, 笑嘻嘻地把靳骁长推了出去,门一关,他看看地上的水,啧了一声。

文青把脚洗干净,穿上鞋,找拖把将地面拖了拖,做完这些,他张开手臂往床上一倒,后背贴上灰色薄被。

床是真的小,都不够他换几个睡姿,床板也很硬,跟石头似的,他嫌弃地躺了一会,睁开眼打量房里的摆设。

靳骁长不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身价让人无法估量,他的房产有不少,光是文青待过的就有四处,包括这个庄园。

这是文青头一次来庄园,所见之处都是强烈的中世纪欧式风格,对别人来说,或许能体会到一种进入吸血鬼狼人世界的颤栗。

然而在文青眼里,就是四个字古板无趣。

不过,庄园的主人却刚好相反,他神秘多变复杂难测,文青认识他那么久了,都没能全部解开他这道题。

这也是文青到现在都还跟靳骁长来往,一无聊就想找他的主要原因。

――我想找乐趣,你刚好有。

一拍即合。

文青看手机,快五点了,他打了一个哈欠,眯一会吧,天亮了找vic玩。

玩什么好呢,先给它理个发吧,就当是练手了,回去再给妮妮和03换个发型

浓稠的夜色渐渐变稀薄,有什么随时都会冲涌出来。

办公室里,靳骁长卷起薄毛衣的袖子,架起眼镜翻阅桌上的医学资料。

老古董似的时钟在滴滴答答地走着,几分钟后,一只苍白的,骨节嶙峋的手伸向台灯,啪一下按掉。

男人深刻立体的轮廓隐于黑暗中。

四周寂静无声。

这间办公室瞬间变了样,它像是变成了一个老怪物的老巢。

空气都是粘稠的,血腥的,同时也充满了枯寂的味道,死气沉沉没有一丝鲜活的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台灯再次被打开,靳骁长把桌上的一个小沙漏倒过来,他宽平的肩离开椅背,双手交叉着搭在桌前。

靳骁长看着那里面的沙子细细流淌,不知在想什么。

沙子很快就流尽了。

靳骁长继续翻资料,那些资料都是针对表演型人格的,全是最新的,他一目十行,翻得快,大脑不断记录并整理归纳,时间在他指间的沙沙声里流逝。

黎明到来时,靳骁长推开了卧室的门,他犹如一个老贵族,拄着一根无形得拐杖,姿态优雅地在走到床前。

床上的人睡得很香,没有醒来。

靳骁长微低头,惑人又诡异的绿眸里映着一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他轻掀薄唇“迟钝了。”

如果文青醒着的时候听到这句,他会表面上跟靳骁长对戏,内心认同对方的观点。成功的人都是孤独的疯子,这话不能以偏概全,却有一定的道理。

现在的邵文青还是孤独的,所以他在商业上的可怕嗅觉依然没有变。

可作为文青,他的敏感度正在下降,那是因为他有一群小伙伴了,平时约个游戏吃个饭聊聊天演演戏,这样的生活无声无息影响他,让他多了点人气。

有人气是好事,但在这种跟平淡太平相反的大环境下,敏感度下降就意味着离危险更近。

靳骁长想到文青提起的五人小队,眉头一动。

百分之九十九的任务者都是普通人,普通人的理性是压不过感性的,而任务者的感性是规则的美食。

五人队,可以互帮互助,互相照应,互相鼓励,一起搀扶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可是,队友的绝望,焦虑,崩溃,恐惧等负面情绪也能传染给整个小队,越亲近的队友,感受到的情绪就会越强烈,心理防线弱的会被拖死。

更麻烦的是,小队的水平不一,又没有能力领先一大截的强者引导,基本可以预定结局。一旦其中一个队员牺牲,另外四人就会多一个幻境的素材。

亲眼目睹队友死亡,比听说带来的冲击要大太多倍,只有亲身经历过那一幕,才知道那种痛苦能直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和生存信念。

最致命的是,如果队友是为了某个队友死的,那对方也活不成,或许是死于愧疚自责编织的幻境,又或者是状态崩乱以后大意了触犯禁忌怎么都有可能。

就像陈仰跟他外甥。

他外甥当初虽然没死,却生不如死,他身为外甥的监管者,家属,以及医生,漫长的时间里每天从早到晚眼睁睁看着外甥发病自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因此遭受精神跟心理上的折磨,不止一次的想要放弃,每次都告诉自己再试试。

最终的结果是,外甥爬回了陈仰身边,他脱了层皮。

靳骁长没多想就收拢思绪,躺在他眼皮底下呼呼大睡的人在说梦话,都是些毫无营养的内容。

卧室没开灯,靳骁长的视力不受影响。

文青是黄皮,一身都是,很均匀,他挠几下额头,把凌乱的刘海往一块拢。

睡着了还不忘遮盖胎记。

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其实是害怕的,怕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怕被歧视。

但他还是留着那块胎记,恶心那些恶心他的人,同时也在自虐。

靳骁长将不知何时被踢到地上的薄被捡起来,丢在文青身上,弯腰将他睡觉张开的嘴捏上。

“姐姐”

文青不知做了什么美梦,他在笑,笑出了声音,嘴边的弧度清晰又有童真感,那是跟平时完全不同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表演成分在里面。

靳骁长的目光落在文青攥得很紧的双手上面,他攥着的是硬币。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沉睡了过去,大脑意识都会放松,手上不论攥着什么都会松开。

松不开只有一种可能,肌肉反应已经固定了,它会守护好身体的主人想要它守护的东西。

靳骁长听着一声声“姐”,摇摇头“你经历过多个由过去组成的幻境,虽然早就在任务里麻木了免疫了,可你还是没爬出来,你烂在泥潭里了。”

他看了眼用双手还住自己,像是被姐姐抱着的人。

“gute nacht,青青。”

文青是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醒来的,这一觉睡了两三个小时,挺长了,他有种睡过头的不舒服感。

眯一会眯到了现在。

“怎么搞的,我怎么这么能睡了,难道庄园的磁场跟我很合”

文青把攥在手中的两枚硬币放进睡裤口袋里,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利索地刷牙洗脸。

视线从架子上的剃须刀上扫过,又扫回去。

不多时,文青按着下巴上的血口,边走边喊“早上好,靳。”

地下室只有他的回声,没见着靳骁长。

文青踩着楼梯上去,厨房的动静传入他耳中,他揉眼睛的动作一停,靳骁长会下厨,动作却不会这么大。

嗯有外人啊。

文青加快脚步,小跑着冲到客厅,一眼就看见了厨房忙活的陌生少年。

“砰”年轻人也发现了文青,他一不留神,膝盖磕到了柜门,忍痛放下手中的那盘金黄色小南瓜饼。

“客人您好。”少年礼貌地弯弯腰。

文青古怪地上下打量他,笑着说“你是老靳的对象”

少年受到了羞辱,单薄的胸腔大幅度起伏“不,不是”

“我是先生的生活助理,您可以叫我艾希。”他克制着情绪,努力提醒自己,这是先生的客人,不能发火闹事。否则先生很有可能会让他滚蛋。

好不容易找到的高薪工作,不能就这么丢了。

“助理啊”文青摸摸下巴,老靳的生活助理不是金发姐姐吗他每次来找老靳,都会跟她玩。

“艾希小帅哥,是我误会了,我向你道歉。”文青走进厨房,在艾希受宠若惊的眼神下抽了抽鼻子,“好香啊,饼是你自己做的”

艾希愣愣点头。

“真贤惠。”文青夸赞地笔芯,满脸的真诚,“新的一天,加油哦。”

这么一小会,艾希就对客人的印象有了个大改观,他觉得客人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过

“vic很凶的,爪子也很尖,您要小心,尽量别靠太近。”艾希友善地提醒道。

文青笑着离开厨房,老靳哪找的那么单纯的小助理。

“客人,您的下巴是不是刮胡子弄伤的需要我给您拿药箱吗”艾希关心地问道。

“不需要。”文青不是很高兴,老靳用的不是电动的剃须刀,而是手动的,刀片能够直接接触皮肤,他觉得新鲜好玩,兴冲冲地试了一下。

结果就见血了。

余光瞥到从楼上下来的身影,文青几个大步过去“你怎么把生活助理换掉了”

靳骁长看他的脸,昨晚跟vic玩留下的伤都紫了,下巴上面还多了一条口子“她怀孕了,在家待产。”

文青哼哼“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靳骁长“我的助理待产,跟你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那不都是人为的,事在人为嘛。”文青搭着靳骁长的肩背,嘴里有干净的漱口水味道。

靳骁长用一根食指推开凑近的脑袋。

早餐都是艾希做的,他是个德国人,却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还会一手中国菜。

不是他未雨绸缪,预知将来会有位混血医生做他的老板,而是他暗恋一个东方女孩,所有技能都是为她学的。

东方女孩有男朋友,男朋友还是他哥哥。

人间悲剧。

艾希不想轻易放弃,他做好万全准备,默默等一个也许永远不会有的奇迹。

“这么养生。”文青对一桌的早餐做出评价。

艾希说“先生有胃病。”

“哦”文青拖长了尾音,转头看靳骁长,不敢置信道,“你有胃病啊那上次我怎么见你空腹酗酒”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做实验对不对带上我啊,我也想做。”文青虚心请教,“那我是不是要先让自己得胃病,然后再酗酒”

靳骁长对傻掉的助理道“下去吧。”

艾希立刻应声离开,他忙着去庄园后面照看那些动物和花草。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文青一只手拿着纸巾,一只手抓着勺子,把稀饭里的碎青菜往纸巾上拨。

“你的胃病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后者。”靳骁长道。

“这样啊,”文青满脸同情,“真可怜。”

“医生不能给自己治病”他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靳骁长答非所问“不想吃就自己做。”

“老师说挑食的小朋友长不高,所以我小时候什么都吃。”文青撇嘴。

后半段是在他喝完一勺稀饭后才吐出来的,字里行间都是受到欺骗的怨气。

“长高个屁”

靳骁长的面色一沉“不准说脏话。”

“是是是,我的错,感谢教导。”文青自我反省,“我一定好好跟靳医生学习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