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1 / 2)

束手就擒不是荣平的风格, 虽然她到现在都不明白琴声中灌注情感是什么操作, 但该努力还是要努力。

其实,如荣平这般的权贵之女, 离不离开京城最多只能由她的长辈和皇帝说了算, 什么斗琴输了就离开, 这是小儿女玩乐,完全可以不当真, 但偏偏苏萱依照前世的经验, 把她争强好胜,心高气傲的性子拿捏的死死的, 如果真的输了, 那为了极高的自尊心和极薄的脸皮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京城残喘。

荣平抱着琴叹了口气,一时间有些头疼。

她哥哥看她一筹莫展, 终日抑郁, 眼见的脸色都一天比一天苍白了,便劝她出去走一走。“你这样闭门苦思, 不得良计反而糟蹋坏了身体,出去转一转,说不定会有灵感呢。”

荣平听劝,出府散心, 来到京郊水边,却意外的听到风中传来丝竹之声,她不由得走过去这才发现是一处贵人正在那里演小戏,管弦呕哑之声混合着伶人娇娇细细的嗓子, 隔着竹林风声听来别有一番趣味。

竟然是熟人一个很好看的熟人。当年治经论道,林缈是祖父的关门弟子,荣平想了一想,称呼道:“师叔。”

林缈微微挑眉:“你以前可不这样叫我。”

“以前怎么叫”

“渺哥哥。”

荣平怔了一下:“渺渺”

“像猫叫。”

荣平顿时红了脸。林渺抢在她发作之前开了口:“你素来不爱吹风走动,今日怎么到这里来了”

荣平的思路立即收了回来,叹息一声,把自己练琴遭遇困境之事告诉了他。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个人很靠得住,足够聪明,足够理性,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一些帮助。

这种感觉从灵魂深处翻上来,那样的自然而然,倒像是两人曾经无比熟稔,极为亲密。

荣平为这种无端端的感觉感到迷茫,而林缈已笑了。“音乐本身就有感动人心的力量,只要把曲目成功演奏,便可共情。而所谓灵魂,乃是指音乐人携带着自己的体会领悟,对乐曲进行的注解和演绎,它很大程度上与技巧无关,与音乐人的个人精神特质和神经触觉有关,但是嘛”

荣平听着听着已有点无奈,她也搞不明白苏萱年纪轻轻的为何会有那样强大而丰沛的音乐感悟,这是她目前最欠缺的东西,且无法弥补,但就在这时,林渺又开始转折,荣平不由得眼睛一亮。

“你和苏萱要进行的比赛是在曲江会上,而曲江宴会根本不是正宗琴师与音乐家的聚会之地,而是一帮达官贵人游玩享乐之地。他们固然有一双挑剔的耳朵,却不一定有那么强的赏析鉴别能力,甚至于若他们说“你的音乐没有灵魂”也不过是附庸风雅,学了一句话就开始乱用罢了。”

荣平听到这里,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啊,苏萱要斗琴比过自己,选崔老夫子这种妙解音律的高手做裁判岂不是更客观公正她不这么做,说明她不敢

她也不是强大到无懈可击啊,荣平发现自己以前有点钻牛角尖了。

“既然你的技巧已臻炉火纯青,那就把技巧发挥到极致。到时候引来一大片鸟儿,便是听懂的听不懂的,都会觉得你是个人物。”

荣平听了哭笑不得,“我已经试过了,我引不来鸟儿。”

“这倒是有个法子。”

林渺拿了一张琴过来,在她面前调弦奏响,吴丝蜀桐吭然作响,俄而却转为浏亮圆滑的声色。“记住这几个声调,记住这几段旋律,到时候用你熟练的技巧把它夹到准备演奏的乐章里。”

荣平默然无语,因为她已经看到有鸟儿飞过来,找到了林渺的肩膀上。

原来琴声能引来鸟儿的事竟然是真的。她以为是话本传奇之流,故弄玄虚。

眨眼间,曲江会斗琴日期已到。这里落花与芝盖同飞,杨柳共春旗一色,本来宽阔的官道硬是被宝马雕车府的拥挤不堪。魔琴魅音对战月光仙子的故事早闹得沸沸扬扬,大家早在风波乍起就关注事件,直到今日,比赛终于揭开帷幕,甚至于还有人从外地赶来凑热闹,甚至于地下钱庄早早就是设局开赌,看二人胜负如何。

苏萱站在高台上,心情说不激荡是不可能的。上辈子,直到死去,她都没有这样烜赫热闹过,现在她置身万人中央,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她身上她忽然就体会到了上辈子荣平的感觉,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走到哪里赫赫扬扬。这感觉是如此的清爽,刺激,过瘾只一次,便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