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朝杜康点点头,叫了声“杜老师”,解释路上堵车了。
“解释也没用,高二那次龙虾馆聚餐你俩也是堵车,结果说好罚三杯的,到后边我们全醉了,让你俩给逃了。今天你们休想故伎重施!”谢一舟拍桌道。
“你们这些人,三杯酒能记这么久?”苏好和徐冽一起走了进来。
“这不是上午聊天说起来了吗?”谢一舟被两人相携的手转移了注意力,“g,你俩要不要这么腻歪啊,同学聚会还牵手,这是专门来虐狗?”
苏好翻他个白眼:“当初藏着掖着牵不了,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在学校牵牵小手,还不能过过瘾?”
“就是就是,你自己没本事脱单,别怪人家虐你!”郭照立马帮腔苏好。
“意思是郭照脱单了?”苏好撒开徐冽的手,跟他一起在预留的空位落座。
“我都脱单两年啦!”郭照脸上笑意盈盈,“苏姐你不知道,靠嘴碎居然能找到男朋友。”
“怎么找着的?”
尤欢欢“啧啧”摇头:“也是奇迹,大学辩论赛,聒噪女士靠嗓门征服了对方一辩。”
众人哈哈大笑。
“那你呢?”苏好问起尤欢欢这位短暂的情敌。
尤欢欢叹了口气:“刚分手。”
“哪个不长眼的敢甩我们小鱿鱼?”费床镆斓馈
“你怎么就觉得我是被甩的?”尤欢欢瞪他一眼,“和平分手好吧,毕业了要异地,一南一北,嫌麻烦就算了。”
“那苏姐和冽哥不也一南一北吗?”谢一舟好奇道,“你俩怎么打算?”
苏好和徐冽把两人的计划安排讲了讲。
杜康连连点头称赞两人对未来有规划。
“那你俩喜酒什么时候办?”谢一舟又好奇,“到时候是在北城还是在南城?”
谢一舟也是随口一问,却问出了苏好也在思考的问题。
年前,苏家和徐家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她和徐冽就摊开这事聊了聊。
她本来一直觉得徐冽可能跟很多男性一样会有心理包袱,希望等事业起步再给她一个稳当的家,没想到徐冽并不是这样想。
两人一路同甘共苦走来,早就把有对方的地方当成了家,其实并不拘泥于环境好坏,徐冽当然一定会努力给她最好的房子,最大的家,但在条件允许之前,他也没想被那点自尊心束缚。
一个女孩已经把一切都给了他,从青葱年少就一路跟着他,他还要让她等多久?
他反而觉得大学两人提前同居委屈了苏好,如果她愿意,他想先成家再立业也可以。
不过当时两人只是口头那么一说,也没个正式的求婚,苏好当然不至于喊“我愿意我愿意”,只说“那就等毕业咯”。
现在眼看两人毕业了,徐冽还没提起这事,苏好也在思考半年前那个约定还作不作数,又会是什么时候作定数。
苏好刚一沉默,徐冽就看出了她的不确定,接上了话:“喜酒还早,想等工作稳定点再办,到时候南城北城应该都会安排。”
“意思是先领证?”
徐冽看一眼苏好,点点头。
都知道徐冽不说诳语,这一开口一定是准话。众人鼓掌恭喜两人,都说等着喝喜酒。
谢一舟搓搓手:“不过苏姐冽哥,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把份子钱免了吧?”
“谢一舟你这么抠真是活该找不到女朋友!”郭照和尤欢欢齐声怒吼。
一顿饭吃得吵吵闹闹鸡飞狗跳。
散席后,杜康回了办公室备课,一群人跟以前一样打算去便利店买冰淇淋吃,苏好本来也想兴致勃勃地加入,被徐冽拦了一把。
“嗯?干吗不让我去?”苏好不高兴地说。
“刚吃完饭,休息会儿再吃冰的,”徐冽提醒她,“先跟我去走走消化消化。”
其他人上午来得早,已经把学校故地重游了一遍,但苏好和徐冽只在刚才匆匆看了几眼。
苏好心想也好,跟大家打了声招呼,说失陪一会儿,和徐冽一起走出食堂。
盛夏晴天,两人穿梭在一群群过路学生之间,并肩走在骄阳下,走过曾经一起走过的路――
走过通往北篮球场器材室的坑洼水泥路,走过曾经遭遇混混堵截的偏僻小巷,走过砖红色的宿舍楼,走过红白相间的操场,走过艺术馆画室,走过医务室,走过多媒体楼前那棵适合“树咚”的大树,走过“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围墙,走过教学楼的天桥,最后站在高二七班教室的门口,望着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刚吃过午饭的学生。
窗边一个热心的小姑娘注意到他们,移开窗户问:“同学,找人吗?”
苏好对这耳熟却遥远的称呼一愣,摇摇头,难得温柔地说:“我们不是同学了哦。”
小姑娘露出抱歉的神情:“哦,是家长吗,你们找谁?”
“是学姐学长,我们来找……”苏好笑了笑,没把“曾经的自己”这么矫情的话说出口,转而道,“学姐以前就坐你那个位子,这是个会给人带来好运的座位,你要好好珍惜,好好学习啊。”
小姑娘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苏好拉走了徐冽:“告别青春啦,走吧。”
徐冽却把她往另一个方向带:“还有个地方没去。”
“哪里?”苏好一愣之下跟着他走上了楼梯,走过一层楼,想了起来。
“天台还开着吗?”苏好问这话的时候有一种隐秘的兴奋。
“不知道,去看看。”徐冽牵着她一路往上走,走到最顶层,看到布满锈色的铁门开着一道缝。
两人一人一只手,充满仪式感地推开了这扇沉重的铁门,满目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
角落堆积的废旧杂物依然在地上投落下不规则的影子。
天台边缘的栏杆依然锈迹斑斑。
天光依然很亮,头顶的云依然离这里很近很近,近到仿佛触手可及。
苏好忽然有了落泪的冲动。
两人挤进铁门,往深处走去,苏好慢吞吞开了口:“你不知道吧,五年前的六月,我在这里抛过一枚硬币。”
徐冽愣了愣,刚想问她抛硬币做什么,想起那阵子她在面临什么抉择,突然明白过来。
苏好站定在当初抛硬币的位置,比了个上抛的手势:“我在心里想,如果抛到正面,我就留下高考,如果抛到反面,我就出国留学。”
“所以那天抛到了正面?”徐冽猜测。
苏好摇头:“和喜欢的人的命运怎么能交给天意,我没去看到底抛到了正面还是反面,因为硬币抛出的那一刻,我就听见了心里希望得到的答案。”
徐冽猛然间心神一震,目光闪烁地看着她。
“虽然后来也很好,但如果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作出一样的选择。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里,我都一定会变成很好的我。”苏好笑了起来,“所以……”
像是预感到她打算说什么,徐冽忽然捂上了她的嘴。
“嗯?”苏好一头雾水。
“这话还是应该由我讲。”徐冽笑着松开了她的嘴。
苏好眨眨眼,看到徐冽缓缓后撤了两步,从西裤口袋拿出了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在她面前单膝屈了下去,翻开了盒盖。
钻石在盛夏炽烈的的阳光下四射出璀璨的光芒。
苏好怔怔垂眼看着他和他手中的戒指,对这一幕始料未及。
虽然这事早就已经商量定,刚才饭桌上,徐冽也当众剧透过几句,但她真没想到,他竟然在两人朝夕相处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不动声色瞒着她,计划了这个戒指,这场仪式――
回到母校,走过他们的青春,在这个对两人而言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向她打开戒指盒的盒盖。
似乎再没有比这更合适,更让人一生铭记的时机。
苏好眼底泛起滚烫的晶莹,颤抖着手,不知该把手往哪里放。
然后徐冽恰到好处地朝她摊开了手,仰头望着她说:“谢谢你五年前在这里留下的决定,也谢谢你五年后还在这里。现在我来这里接你,苏好,愿意跟我去北城,让我给你一个家吗?”
苏好颤动着眼睫,眨下热泪来,朝他递去了她的左手:“愿意,非常愿意。”
五年前的六月,她在这个天台,独自做了一个关乎爱情和梦想的重要决定。
五年后的六月,她在这个天台,和她爱的人一起做了一个关乎人生的重要决定,在这里告别青春,戴上戒环――从此后,她长长的一生,都将与他为伴。
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