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时的反应很淡, 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好像他已经在心里想过千千万万次一样,一点负担也没有。
这太反常了。
这简直就不像是平时的季雨时。
宋晴岚升起一丝焦躁“你怎么会没有你有父母、有同事、有朋友,你还有哥哥我们不是在楼道口碰到他了”
两人对峙间, 季雨时如同被什么困住了一般, 全身上下每一处都紧绷着, 连呼吸都细不可闻。
听到问话,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表情却还没怎么变。
显然有点动摇了。
见他有了反应,宋晴岚又说“再不然, 你还有交往对象,如果你不见了,他们会怎么样”
三个变一个什么的, 实在是不堪入直男耳。
宋晴岚说到这里觉得不妥, 这个例子举得不好。
他顿了顿,很快略过它尽量往正题上靠“每个人都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现实,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你想一想,难道你在真正的现实里就没有一件最想完成的事比如你没来得及实现的梦想、毕生的追求, 如果你现在就放弃了, 那么那些为之努力的岁月算什么”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宋晴岚怔在当场,因为季雨时的睫毛再次轻轻颤动,一滴眼泪以极快的速度从眼眶滑落。
宋晴岚从没见过有人的眼泪能掉得这么快, 这么干脆。
震惊之余心脏蓦地紧缩, 竟狠狠地疼了一把。
宋晴岚现在才回味过来, 什么叫没有那样的现实
难道季雨时的生活并不如同想象中那样幸福
这种极度悲观的话语从季雨时口中说出,说明它并不只是一种情感的宣泄, 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明明被莫名扔下,该恼怒委屈的人是他才对,可是宋晴岚得知了这样的事,却觉得手足无措,甚至生平第一次组织不好语言,竟有些慌了。
他抬起手,又放下。
宋晴岚暗恼,他妈的,怎么就没人教过他如何安慰人
季雨时其实没有在哭。
那眼泪是生理性的,像松叶尖被风抖落的一捧雪,落入雪地就消失不见,仅仅掉落了一滴,就没有了。
比起哭泣,更像是一种本能。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挨得这样近,宋晴岚却发现自己无法就这样去触碰季雨时的脸,无法替季雨时擦去眼泪。
好像,只要他碰季雨时一下,就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被彻底打碎。
季雨时在光线下显得透亮的眸子就那么看着他。
那眼眶濡湿,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冷淡,季雨时说“我在这里,就能拥有我想要的一切。”
宋晴岚“可是你不属于这里”
季雨时只是重复“我到底在哪个现实,并不重要。”
这是魔怔了。
“季雨时”
宋晴岚到底没忍住,他用大拇指给对方拭去不甚明显的泪痕,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片滚烫,连手指都有点发颤。
恍若明白了什么,宋晴岚却现在却不是思考的时候,只沉声道,“很重要你是谁很重要就算你没有我说的那样的现实,你还有我们。我、纯儿、段文七队还有六个人都在等着你,你不能被一通电话就扰乱了心神,这他妈都是假的”
一通电话。
这几个字落入季雨时耳中。
刹那间,他瞳孔微张,然后渐渐地,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假的。”
他说。
脑中紧绷的弦断掉了,季雨时神智逐渐回笼,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头栽倒在了宋晴岚的肩膀上“宋队,是那个电话”
冷不防被当做依靠,宋晴岚僵住了。
对方几乎是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鼻腔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来自季雨时的发丝。
季雨时似乎没有察觉到不妥,他小口喘着气,清醒过来后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后怕。
若是宋晴岚不追上他,他恐怕会真的陷入那种致命的吸引里。
季雨时在宋晴岚肩膀上埋着头,又快又简略地说“那个电话有问题,它抓住了我心里最想要的东西,我挂断以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别的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就是去得到它。”
危机解除,果然是那通电话。
宋晴岚松了一口气“操。”
这个姿势让他的下巴抵着季雨时的头顶,叫他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季雨时不动,他就只好勉强抬起手在对方后背上拍了拍“你清醒过来就好。我们得马上告诉老段他们,让他们提高警惕。”
季雨时“嗯”了一声,还是没动。
宋晴岚要放下的手迟疑了。
几秒后,改为环抱的姿势,队友心情不好,他就心安理得地尽队长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