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妙真内心波涛起伏,面上木无表情,不说话。
你不说,我继续说,“忠义军之设,专为安置山东归附,这种安排,我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其一,同名为归附,其实有良有莠,良者,自该接纳;莠者,要来做什么既派不上正经用场,将来,还得费大力气除草至于虚耗钱粮,就更不必说了但因为有了忠义军这个筐,无分良莠,统统往里头装,既无以鉴别就算晓得来者为莠,亦无以推拒”
“其二,忠义自为一军,上下左右,皆为山东归附,再无一个外人,隐然示内外:吾非朝廷经制外,朝野军民侧目,以之为异类;内,忠义军自目,亦为异类,自然而然,自外于朝廷乃至自外于大宋了”
“忠义军桀骜不驯,变乱屡生,根子,就在这里”
“所以,到了改弦更张的时候了只有将忠义军这块牌子摘了下来,忠义二字,才可能真正名副其实”
杨妙真开口了,声音很温柔,“副都统制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过,似亦不可一概而论之诚如副都统制所言,忠义军有良有莠,良者,譬如李全,对朝廷一向恭顺,忠心无贰。”
吴浩凝视杨妙真片刻,突然大笑,“妙真忠心无贰,这个话,你自己信么”
已改“令人”为“妙真”了,这是已自居为妙真之未婚夫啦。
“如何不信”
“化湖陂之役,李全冒功,妄邀非份之赏,天下皆知,这叫忠心不贰换一个人,虚妄如此,早就免官了,李全却还是好好儿的戴着他的广州观察使的帽子,若他果然一向恭顺,朝廷何以不照规制奖惩”
“这”
“我见过贾涉嗯,见过贾大帅了,他嘿,被石珪吓的犯了病心悸病,几乎不起”“
“他见了我,没说几句,便开始痛哭流涕,说,知楚州之前,本是没有这个病的,都是因为李全一是因为李全冒功,叫自己成了天下的笑柄;一是愈来愈觉得,李全表面恭顺,其实一切自行其是,自己根本节制不了,只怕过不了多久,连表面恭顺都不再有,甚至,谋反造逆也说不定因此,日夜忧思,以致成疾”
“妙真,我请问,这位贾大帅,有没有冤枉李全呢”
杨妙真强笑道,“这,怕是有些过虑了罢”
“妙真,你原是金人,我并非要你无条件对宋忠心不贰,不过,你对李全,颇有幻想,以为他可以成就大事,这,就是你的不是喽”
杨妙真目光一跳,抿了抿嘴唇,不说话。
“欲成大事者,岂能如李全之冒功都是倒转了过来,有功而不居,以成谦让之令名的好名声,那是成大事的本钱李全冒功,那是强盗不,连强盗都算不上实乃小贼之所为也”
何谓“有功而不居”
如吴长风者,上乘宗之乱,火烧临安之秘计,由其一手揭发,但功劳一股脑儿让给了史氏叔侄;敉平平水乡暴乱,换一个人,必大肆铺张,但他轻描淡写的报了个“三二小贼,流窜作案”。
“最好笑的是,”吴浩继续,“冒功之时,就该想到,过不了几天,便会被揭穿他是晓得阿哈没死的嘛可是,还是照冒不误为了个遥郡观察使的虚衔,不惜丢掉朝廷的信任,不惜被天下人讥嘲,这个脑子哼哼”
顿一顿,“这样的人,你指望他成大事”
杨妙真的脸色,开始有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