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这老小子满嘴胡话呵呵老六啊消消火,别生气,跟他一般见识犯不着。”咂咂嘴,拾起火机点燃香烟,毛齐五喷着烟雾对卢运凯冷冷说道,“看来只有一点你是说了实话:那就是你的共党身份,对吗”

“钱老六”一声悲鸣,卢运凯仰天长叹,“可怜我舍身饲虎,却仍然弄不死你这畜牲好算你侥幸我卢运凯时运不济,拿得起就放得下贱命一条,随你便吧”

摇摇头,毛齐五暗自感慨连连:“唉老六啊老六,看来你算把共产党给得罪苦了。人家为了收拾你,不惜以命换命使苦肉计。呵呵在二处也没见谁有这待遇啊”

“你骂够了吧”钱溢飞站起身,从一旁架子上取根油浸竹签。他试试竹签的尖锐度,在掌心拍了拍,“既然骂够了那就该轮到我。”走到卢运凯面前,瞧瞧他血肉模糊的手指,“现在可以告诉你我要做什么:我会找你的骨缝,然后把竹签一根根钉进去,再用尖头刮你的骨膜。至于疼不疼,你一会儿就知道,当然,你可以忍,我也很有耐心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没忍过两个小时,你今晚不但没饭吃,而且还要加刑。怎么样还想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么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只要你把上下级的联络方式说出来,你我都可以得到解脱。给你两分钟,自己考虑一下。”

“呸”一口血痰结结实实糊在钱溢飞面门,卢运凯破口大骂道,“去你妈的”

擦去脸上秽物,钱溢飞的面目变得愈发狰狞,他将竹签捏在指缝间,关节由青变白,发出“咯咯”的摩擦音。在外人看来,这就是恶狼面对猎物,正准备一口扑上去。

“你就是个小丑,跳梁小丑哼哼”冲钱溢飞眨眨眼,卢运凯得意地笑道,“你还是多琢磨自己吧当心那颗脑袋,迟早被人摘了去”

“哼哼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这可由不得你了”喊罢,卢运凯狂笑数声,突然向前一冲,尖锐的竹签从左眼直透脑后

钱溢飞愣住了,望着自己那满手的鲜血,有点不敢相信,就连毛齐五向他打招呼都没听见。

“活不成了,”杨旭东从尸体上拔下竹签,看看他脸上永远凝固的微笑,心中一阵苦叹,“你如果死在日本人手里,亦不失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对于政府唉何苦呢”摇摇头,满脸的遗憾。

“老卢牺牲了,牺牲了”零号呆呆坐在靠椅上,久久回味那几个字。从保密局内线传来报告,说一经钱溢飞审讯,卢运凯就牺牲了。同时内线还透露:烈士的遗体被抬出刑讯室后,担架上还不断滴着鲜血。

保密局没有通知家属认尸,不待天黑就将遗体草草火化,骨灰被秘密抛进长江。就像许多按失踪处理的人一样,他们不会给任何组织留下追查线索的机会。

“老卢牺牲了钱溢飞一经手他就牺牲了”眼泪和着鼻涕,布满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容,“一经手他就牺牲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为掩盖问题而杀人灭口”一拍桌子,零号是悲痛欲绝,“杀人灭口不算,还要毁尸灭迹瞒天过海老卢啊你怎就没看透这披着人皮的狼”一时间,零号哭得是天昏地暗泪中带血,“我的老战友啊老卢啊老卢你死得冤哪你不该死啊你怎就这么大意啊”一把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正欲往地面狠狠摔去,突然间,荡漾的水面幻化出面目狰狞的国民党军官“钱溢飞你九死难抵满身血债我一定要除掉你,为老战友报仇,为屈死的雯雯报仇报仇报仇”

“嘭”水花四溢,碎片横飞,缓缓张开血肉模糊的手掌,死死盯住那刺进掌心的玻片纵然是这样,也丝毫未减轻他的痛苦。

三天后,中共四川省委向山城市委下达1946年“密”字一号文件。四天后,群情激奋的山城市委向所属各机关、团体传达了省委有关精神,并号召有关党、团员不惜一切代价执行密令。密令的具体内容鲜为人知,不过落款下那八个血红大字:“就地击毙,格杀勿论”,足可以令活跃于山城大街小巷的特务们,感觉到脊背发麻。

卢运凯牺牲后,钱溢飞一头钻进澡堂就没再露面,别人还以为他被死囚喷了血,想去去霉气。其实,他是不想被外人发现自己落泪。

将自己浸在水池中,一流泪就钻进热水,利用水温抹去脸上泪痕,消除眼窝的红肿。整天下来,他不知将这动作重复过几遍。皮肤皱了,变白,蜕了皮,这些都不能减轻内心深深的自责。虽说老卢最终必死无疑,可一旦牺牲在自己手上,钱溢飞无论如何也不敢面对现实。“老卢,我欠你的今生一定还,等找出坚冰, 我就下来陪你,咱们老战友在马克思那儿不见不散”饿了,他在想老卢;渴了,他还在想老卢;困了,一合上眼睛,梦里仍是老卢那生前的音容笑貌:他还是坐在边点头,一边为自己把脉。临别时,还会和往常一样,拉着自己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老钱,你肺子不好,少抽点烟”

“老卢,烟我不抽了,你回来好么”明知道是在幼稚地欺骗自己,每每念完这句话,一回头,浴室入口依然是人际渺茫,不见期待中的老战友“老卢你真就不给我留个念想老钱想你呀”一头扎进水中,久久不愿浮起,鲜血从嘴唇的咬痕处丝丝溢散

周云站在田向荣面前,他看看这位曾把山城“统”字机关,搅得鸡犬不宁的女科长,心想:“你总算肯抛头露面了,象你这么有个性的女谍报员,在中华民国打着灯笼都难找。”

“处座,这是我的木马计划,请您过目。”周云将文件递给田向荣,美目上下打量这传说中,和“窝囊”有一比拼的顶头上司。

“你对钱老六还不死心么”在计划上匆匆掠过一眼,田向荣不露声色地问道。

“齐先生不能白死。”

“你相信他是共产党么”

“如果说他是畜牲这我相信,不过要说是共产党恐怕就连共党自己都不会信。”

点点头,田向荣没再说什么,揉揉自己的脸,被钱溢飞扇过巴掌的地方,依然隐隐作痛。钱老六就是摸不得的老虎屁股,如果对他不能一击中的,那自己的下场还是不是满脸开花那么简单,田向荣不用抽签,也会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左思右想,最后他不得不谨慎地问道:“你想对付钱老六,这一点我不怀疑,问题是你为什么要躲躲藏藏拿游击战对付鬼子六,那管用吗”

“为了木马计划,”周云朱唇轻启,“这个计划在未实施之前,我决不能在二处任何人面前露相。”

“照这么说,齐东临把你从外地调进山城,也正是为实施这计划”

“用我去接近钱老六,这本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其目的,就是要彻查鬼子六的真实身份。不过这家伙太难缠,根据卢运凯的事情来看,查不查他已经没有意义,除掉他才是一处安身立命的根本。”

“你这份计划看上去不错,但钱老六是那么容易对付吗要知道,想弄死他的人车载斗量,结果呢,他还是活得很滋润。”

“这份计划的关键就在于我如何接近他,要知道,一旦成功引起他的占有欲,那木马计划才能得以顺利实施。”

“我说,”田向荣苦笑着问道,“咱一处除了美人计就不能玩点别的用了几百几千次的老套路,你不烦,他钱老六还不烦哪能不能换点新鲜的下半身的工作方式,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

“若不然,处座还有什么高见”

想了想,田向荣点点头,回答得很果断:“没有了,真的没有了,用别的方法对付钱老六,还不如这美人计。不过”再次看看周云,田向荣有点担心,“对于一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他不会产生怀疑么”

“肯定会。”

“那你还敢接近他”

“对不起,这是我的职责,对于一个情报员来说,她有选择做事的机会,却没有回避危险的权利。”

田向荣有点佩服这女人了,他看看周云,心想手下的情报员如果都能像这女人一样,或许就不会被二处打压多年了。“说吧,你需要我怎么配合”

“单线联系。”

“这没问题。”

“毁去我的档案,伪造我在留香苑的身份,把所有熟悉我的人全部解决掉。”

“嗯”

“我不想被二处查到蛛丝马迹。”

“哦”

“处座,您有困难吗”

“有必要走这么极端么”

“我不想一旦失手,让人家把账算在咱们头上。”

田向荣点点头。

“处座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田向荣微微一笑,淡淡说了句,“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